随着夏日过去,天色越来越短,才过了半个时辰,便已华灯初上,沈清姀吃完粥又喝下药,

  只觉得浑身上下酸软无比,额头上又有些发烫,她知道,今夜是不大好过了。

  忍冬端着剩下的半碗粥,避开外间愈发大的秋雨,顾不上打湿的裙摆,匆匆进了偏殿收拾,昏暗暗的天色不能望进灰蒙蒙的雨中,今夜是忍冬当值,外间伺候的云坠、莲香都已回了宫女所住的耳房,歇下了,忍冬自己喝下一碗热姜汤,打算简单梳洗后尽快回内殿。

  偏偏,庭院中亮起了一盏昏黄灯笼,在雨里一打一打的往前走,提着灯笼之人似乎在为谁指引,忍冬心下一惊,睁大了眼睛去瞧,蓦然看清了身形,慌乱中姜汤撒了一半,烫的她嘴里直吸气,又不好耽搁,急忙拐进长廊,不偏不倚恰恰好比来人快了一瞬。

  “奴婢给圣上请安,圣上金安。”忍冬稳住身子,顾不上急促的呼吸,镇定向来人请安。

  她心里是替沈清姀又惊又喜,惊得是这样大的雨,圣上悄无声息就来了,可偏偏自家娘娘病了,不能起身伺候。喜得是,圣上一定是知道了娘娘生病,却没在乎这样大的雨,还来瞧娘娘。

  忍冬近乎雀跃的地想,不管是哪样,终归圣上是来了,这是天大的好事。

  陈福自己半边身子湿透了,却依旧尽职尽责替萧祈轻拍了下龙袍上沾上的雨滴,萧祈瞟一眼紧闭的殿门,负手站立,沉声道:“医官来瞧,可说什么了?怎么就病了?”

  “回圣上,医官瞧了,只说秋日变天,娘娘或许是中秋那日晚清台回来,吹了冷风才会感染了风寒,都是奴婢们伺候不周,还请圣上恕罪。”忍冬僵着脖子继续道:“医官开了药,我们娘娘才喝下不久,现在只怕睡着,不好起身恭迎圣上,还请圣上恕罪。”

  萧祈淡淡扫一眼忍冬,道:“睡下就睡下了,朕自己又不是没长手,一定要你们娘娘伺候吗?去打了水送到内殿,别惊扰了其余人,之后,你们就守在殿外吧,陈福,让长喜进来候着,你回勤政殿。”

  “是,圣上。”

  陈福轻轻推开内殿门,冲忍冬狂使眼色,自己则唤了长喜守在内殿门口,直到忍冬送了热水进去,又出来说圣上已经梳洗完毕,陈福才不放心的交代了几句,离开了。

  内殿,萧祈自行梳洗完后,穿了一身青松月白寝衣,他隔着帷幔坐在床榻边缘,烛火摇曳下身姿稳稳烙在绛紫色幔帐上,榻上之人似乎睡得并不踏实,因染了风寒而沉重绵长的呼吸声不仅没淹没在昏暗寝殿内,反而落在萧祈耳边,仿佛轻飘飘的鹅毛,扫着萧祈耳垂一下又一下。

  萧祈指尖动了动,直到方才一路走来的寒气彻底消散,他才伸手勾了帷幔一角,透过隐约光亮,看清榻上沈清姀的情况。

  帷幔内,病了有几日不见的沈清姀就这样猝不及防闯进萧祈眼中,他目光贪婪又嫌弃的将沈清姀整个人装进深邃眼眸里。

  大概是病了一场,又睡得不安稳,沈清姀往日如芙蓉霜花样的脸颊消瘦不少,整个人窝进被褥内,脑后又垫着好几个鹅羽垫子,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呼吸顺畅些。

  但却衬得她整个人更加脆弱不堪,仿佛如水白翠玉般禁不起磕碰,又因病势发展,苍白面色上沾染了点点红晕,一抹平日没有的旖旎之色,让萧祈眸色加深不少。

  他皱眉,撩了帷幔凑近身子,拨开沈清姀因发汗而湿漉漉的几缕青丝,指腹刮过沈清姀面颊,不悦般自言自语道:“沈清姀,你就这点出息?”m.χIùmЬ.CǒM

  “你那宫女跟你一样,长了八百个心眼,说你是吹了冷风才感染风寒的,可朕知道,你一定是因为那封信才会伤心不已,从而病了的。”萧祈龇牙,恨恨道:“怎么不见你对朕这么上心?一封信就让你夜不能寐?且弄病了自己?你未免太没出息了点吧?”

  “早知道这样,朕就不应该让人快马加鞭赶往霁县,从你弟弟手中取了信又马不停蹄的送来京都了=,一封破信,还把自己折腾病了,你也不怕朕笑话。”萧祈越想越生气,指尖并拢捏着沈清姀下巴,轻悠晃了晃道:“日后再这样,朕一定不让人送信来了,看你如何!”

  “不要!”

  一声破碎的呢喃从沈清姀嘴里喊出,萧祈偷摸的手登时缩了回来,他心有余悸瞄了眼仍旧沉沉陷入睡梦中的沈清姀,惊疑不定沈清姀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他快速眨眼,更加凑近了去看榻上之人。

  沈清姀喊出一声后没了什么动静,可萧祈定定看向她紧蹙的胧月眉以及眼角泫然欲泣的一滴清泪,意识到沈清姀大概是陷入了梦魇当中,不能自拔。

  她整个人在萧祈目光注视下,又慢慢抽动起来,面上的焦躁和不安不像作伪,唇瓣一张一合仿佛在和谁说话,眼角的泪意愈发滚烫,灼人心。

  萧祈眉峰高耸略带了好奇,随即趴下去听沈清姀梦中碎碎细语:“父亲,母亲,不要...不要丢下我和宴儿,...女儿不孝,不要丢下女儿....不要...”

  简短一句话,沈清姀连梦中都带上了哭腔,加上她身子不适,萧祈与她近乎贴在一起的脸上立马感受到她锥心般的痛苦与挣扎。

  萧祈本好奇探听下压的身子倏地停住,他牙齿磕了下舌尖,慢慢撑起放置在沈清姀肩胛处的手臂,眼底半是漠然半是怜惜,沉默良久,直到沈清姀眼角的泪浸湿睫羽,他才认命般低声哄了沈清姀道:“不会丢下你,不要就不要了,别哭,别哭。”

  萧祈低缓的声音如潺潺流水,他像是哄着难以入睡的婴孩,缓缓抚摸沈清姀面庞及头顶青丝,直到沈清姀平静下来,抽噎不止的声音慢慢随着浑身热意消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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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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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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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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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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