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凄苦之言发自肺腑,若不是萧祈明白后宫之中多得是假仁假意、惺惺作态之人,只怕要从心底觉得自己错怪了太后,他撇一下嘴,随即万分伤感道:“儿臣昨日听见母后宫中来人传话,只觉当头棒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从前母妃与您相处种种,如何姐妹情深,儿臣都看在眼里,儿臣又是真心实意唤了您十余年母后,只在今儿这一日想一想…,又怎么能不伤心?”
“可要是母后真不想儿臣记挂旁人,那儿臣只好听从母后之言,再不去想谁是朕的生母,就像母后您让儿臣立皇后为中宫,又让儿臣违背天理孝意一般去宠幸皇后,那儿臣听话就是。”萧祈说到后来,愈发有些悲愤含在里头,也让太后心有余悸。
她不会忘记,当年为了从昭贵姬膝下夺子,日日装作与昭贵姬如何亲密无间,姐妹情深,她也不会忘记,当年的孩童不是三四岁可以刨除往事的年纪,而是八九岁,正值记事的时候。
太后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初伪装出来的一切,到了如今竟成了自己不能忽视昭贵姬此人的种种束缚,她更加生气于自己当年没有狠狠心,一碗毒药给了产下皇子后不久的昭贵姬,也好免除日后多重隐患。
“好在,母后您说了,这一切都是误会。”萧祈突然打断太后的回忆,面上的愤怒与不甘被释然所替代,他就像刚出生的雏鸟殷殷切切般寻找到了一处庇护之地,含笑道:“只要是误会就好,这样,儿臣与母后您,还是最亲密无间的母子,您养育儿臣成人,儿臣让您颐养天年,母后,您说呢?”
“是,是。”太后猛然回神,扯扯嘴角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哀家也是这个意思,这一切都是误会,误会。”
“是。”萧祈更加高兴道:“一切都是误会,儿臣懂得。”
太后颔首,赤红色丹蔻划过榻面指缝深处有疼痛袭来,她又听见萧祈道:“儿臣左思右想,昨儿只有姀婕妤到过勤政殿,所以,一定是姀婕妤来告诉母后的吧?”
太后嗯一声,转而劝道:“你也不要怪姀婕妤,她也是担心你,才会来哀家这儿,姀婕妤这一段时日伺候你偏多,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不要为难她了。”
“母后您说笑了。”萧祈微微颔首道:“儿臣不仅不是要罚姀婕妤,还要感激姀婕妤呢。”
“这话如何说?”太后凝眉。
萧祈朗笑一声道:“母后,要是没有姀婕妤来母后宫中说辞,那儿臣可能与母后之间会因那个愚蠢的宫人再不能同往日一般和睦了,这件事,一定会像针刺一般扎在儿臣心中,日日夜夜搅得儿臣不能安寐,可姀婕妤竟然不畏惧当时儿臣对她的疾言厉色,来回禀母后,这其中,一定是母后先前对姀婕妤的教导起了作用。”
“儿臣不得不说一句,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与贤妃,现在,儿臣觉得姀婕妤也是难得一妙人啊。”萧祈娘娘叹道:“儿臣一定要嘉善姀婕妤,母后您觉得呢?”
“这…”太后虽有迟疑,但此事若没有沈清姀来慈安殿的这一趟,想必她与萧祈之间还真存了隔阂,因此也没大力阻止,只是顺带问道:“那晋封姀婕妤什么呢?”
萧祈薄唇勾出浅淡弧度,直接传了陈福道:“传朕旨意,瑶华宫婕妤沈氏,德才兼备,佐治后宫,恪尽职守,为朕分忧解难,当朕之幸事,后宫之幸事。今奉太后懿旨,即日起擢升沈氏为正四品贵嫔。去吧。”
“贵嫔?!”太后万分诧异,但萧祈金口玉言,已然是传旨的状态,她虽觉得贵嫔之位与沈清姀不相配,但再无回旋之地。
好在,沈清姀成了妃嫔以来,一直安分守己,太后只得宽慰自己,贵嫔就贵嫔了吧,但凡老老实实喝着汤药,沈清姀就飞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个中原因,沈清姀默默听忍冬讲完全部,心底对于萧祈的认知,更是增添了信口雌黄四个字。
十五这日一过,沈清姀晋封为贵嫔已成事实,后续,各宫送来的贺礼又是大大小小占据了一天时间,直到星空低垂,蝉鸣声渐渐歇了,沈清姀才在意料之中等来了姗姗来迟的萧祈。
沈清姀特意换取了一身桃粉色裙衫,外边儿是一件绣有单株桃花纹的披风,她盈盈下拜之时,肩胛处因洗漱后泛红的肌肤与烟雨蒙蒙后嫣然绽放的桃花相比,过犹不及。
萧祈玉扳指紧了紧,他久久凝望沈清姀胸前刺绣花瓣深处的幽然景色,当即弯腰伸手一捞,将沈清姀打横抱起,姿势之娴熟,动作之迅速,让沈清姀丝毫不能反抗。
忍冬慌忙挥退殿中宫人,手忙脚乱阖上殿门,长舒一口气,圣上这是越来越不避人了。
萧祈怀中,沈清姀小小惊呼一声后,很快镇定下来,她抬眸,萧祈目不斜视往前走,只留下泛着点点铁青的下巴给勾住他颈项的沈清姀。
沈清姀明显能感觉到,今日的萧祈浑身上下充斥着欢喜,她不理解是为了什么,可能从萧祈跳动异常的胸腔内感受到他的急不可耐,沈清姀有些发慌。
至于是急不可耐什么,沈清姀天旋地转跌入床榻之后,面对突如其来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下压,肩胛处的骤然疼痛,很快让她感受到萧祈今日的渴求。
沈清姀颠沛流离,浮浮沉沉之际,根本来不及思考,她只好凭借本能,去伸手抓握一些东西,却发觉只是徒劳。
半晌后。ωωω.χΙυΜЬ.Cǒm
萧祈望向头顶的青纱帐帘,光影在其身上投射出零星碎花样,他闻着沈清姀青丝间的淡淡栀子香,沉声道:“朕称呼她为母后多年,可心底里双方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为着那虚无缥缈的母子情,可笑的后宫和睦,朕做够了戏给他人看,可她呢?连做戏都做不好。真是可笑啊。”
萧祈在说谁,不用明讲沈清姀也知道,只是她到底是妃嫔,还是太后宫中出来的,哪怕萧祈要与她掏心掏肺,沈清姀也要斟酌再三,因此,沈清姀选择沉默不语。
可萧祈好似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止不住话头:“朕该谢谢你,虽然不清楚你在太后面前说了什么,但好在,十五那日,朕亲自在慈安殿给她烧了佛纸,经文,她这辈子不能以朕的生母之位呆在慈安殿,是朕的遗憾,可换种方式,朕竟然也觉得高兴。”
萧祈似乎是真的高兴,沈清姀贴着的胸骨之下发出震动,她不动声色抬眸窥一眼萧祈。
帝王做到萧祈这份上,有太多的无奈和心酸,他时刻要端着一副如常脸孔面对他人,同样,面对或许手刃他生母之人,也要做到笑脸相迎。
沈清姀望见萧祈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和伤感,他或许在想昭贵姬,又或许在想太后。
沈清姀不想打扰他,初秋带起的风透过百格窗进入,轻轻撩动青纱帐,沈清姀周身泛冷,慢慢环住了萧祈腰侧,心尖微微悸动。
萧祈低头,看见沈清姀收紧的手脚,呵笑一声,低头吻去。
半晌后三字所替代:有话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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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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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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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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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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