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姀扶着忍冬,萦绕在心头的惴惴不安之感也慢慢消散了,她沉沉道:“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这事儿算是过去了一半。等着瑶华宫内干净了,咱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忍冬颔首道:“是,能借助太后的手将存有异心之人铲除,可谓一箭双雕。小主,咱们这局棋下得实在太过惊险,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后果可想而知。奴婢猜想,太后娘娘方才让落月留下善后,实则是为了察看些什么吧?”
“是,落月打着善后的名头实则是为了查验那酒中究竟有没有被下了药。”沈清姀睨一眼忍冬道:“太后娘娘疑心重,她不信任我,不信任任何人,我之所以让你留下了一半的药,是因为即便贤妃喝下了酒,也会因为药量的问题,或许还能保住腹中孩子。”
“忍冬,即便贤妃没有真的落胎,可我觉得,我的双手仍然会沾上血。”沈清姀漠然伸出一双纤纤玉手,月光下,显得白皙,柔弱无骨,她翻来覆去摊开手瞧得仔细,却被忍冬打断:“小主,对他人善良,就是对自己狠心。”
宫里的道难走,就像婴孩蹒跚学步,永远狠不下心走出第一步,而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愈发惧怕后面漫长的路,忍冬的这句话就像推动沈清姀前进的手,她不觉叹息道:“是啊,宫里的人,最不能有的就是善心。”
“小主,那您觉得太后娘娘还会出手吗?”忍冬问得小心,生怕黑夜之中有人藏匿在暗处,偷听了她与沈清姀说话,她这样万般防备的神色落在沈清姀眼中,令沈清姀不免轻笑起来。
转悠过最后一个转弯角,天上清冷月光被云雾遮住,好似有一双大手企图掌控全局,沈清姀目不斜视,慢慢道:“太后做惯了上位者,她不允许自己所决定的事情出现差错,今日,我失手了,不代表就能打消太后的心思,太后既然有了那样的想法,就不会轻易改变。太后还会不会出手,不出一个月,咱们就能知道了。”
“一个月?小主为何这样肯定?”忍冬疑惑道。
沈清姀随着脚步晃动的裙摆,泛起一阵涟漪,她含着声音,后颈上扬,凝视夜空中月光透过云雾的一丝丝光亮道:“因为贤妃娘娘的胎哪怕再不稳妥,等到七八个月大,也能平安生下来了,只不过需精心养育罢了。只要能生下来,总比在肚子里要提心吊胆的好,可咱们的太后娘娘或许连让皇子降生的意思都没有。”
“宫里的孩子难养活。更何况本就不被期待降生的孩子了。”忍冬心有戚戚,离着瑶华宫不远的地方,熄灭了羊皮宫灯里的烛火。
相较于今晚平静夜幕下的风潮云涌,凤鸾宫中难得一片清净之感,皇后任由墨春给她拆解下首饰珠钗,偏头望一眼内殿云纱帐后的动静,不免催促墨春道:“手脚麻利点,圣上还在内殿等着本宫呢。哼,今日本宫瞧着贤妃受气的样子可真解气,她以为她挺着个肚子就能霸占了圣上去?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场合,就算圣上愿意惯着她,太后也不愿意。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宫较高低。”wWW.ΧìǔΜЬ.CǒΜ
墨春瞥一眼铜镜内的皇后,取了梳子道:“娘娘说的是。贤妃娘娘从前不将您放在眼里,是因为圣上的缘故,可今日,不过太后一句话,贤妃娘娘哪怕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得乖乖回宫,谁让太后是您姑母呢。”
“太后是本宫的姑母,当然是要向着本宫的咯。”皇后嗤笑道:“她想讨好姑母,也得看姑母愿不愿意啊。”
“是,太后娘娘对贤妃哪及对您的十分之一啊。”墨春安安静静梳头,附和道:“或许等到贤妃生下孩子,位份上再上一层,才能入得了太后娘娘的眼了。”
皇后原本还笑着,等到墨春这话说完,倏地转头,不顾自己及腰的青丝还在墨春手中扯疼了头皮,反厌恶道:“瞎说什么?贤妃就算生下了孩子,本宫到时候不同意,看贤妃能不能晋封了,把梳子给本宫,慢慢吞吞的,圣上该等急了。”
墨春失言,递了梳子出去后,不安得跪下道:“奴婢失言,还请娘娘恕罪。奴婢也是按着宫中从前的规矩才这样说的。”
皇后压下心中怒气,有一下没一下拽着头发,她不能说墨春说错了话,因宫中本就有母凭子贵的说法,不管贤妃生下帝姬还是皇子,贤妃都会因此而加封,贤妃已经呆在妃位之上多年了,再往上,可就是妃位之首的宸妃,或者贵妃位份了,皇后绝不允许贤妃如此。
她目光之中是对贤妃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彻头彻尾的愤恨,因有贤妃在宫中,她才与萧祈不睦,因有贤妃陪伴萧祈左右,她才被挤到一旁,她讨厌贤妃,可更讨厌萧祈对贤妃的纵容,纵容贤妃对她这个皇后的不尊重,也讨厌萧祈对贤妃的过度宠爱,明明她才是正妻,可萧祈却不顾她的脸面,与旁人先有了孩子!
“啪。”黄花梨木梳被重重投掷下,与水曲柳台面先接触,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连铜镜也被晃动,镜内皇后扭曲的面容映射出她心底的不甘与愤恨,指尖嵌入皮肉的疼痛感也慢慢将积压在心底的委屈牵扯向上,皇后眼底慢慢绪起一些水花,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可奈何。
墨春清澈的瞳仁下沉,平缓的面容转瞬被担忧取代,她焦心劝解道:“娘娘,您不能生气,圣上还在外面呢。奴婢说错了话,您打奴婢也好,骂奴婢也好,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奴婢虽然也不希望贤妃加封,可事实如此,贤妃生子有功,就算太后娘娘出面,也不好说话啊,娘娘,您得想开些,就算贤妃生下孩子,可这孩子还得叫您一声母后呢,您说是不是?”
皇后嘴角下压,冷哼一声道:“本宫不稀罕!”
墨春叹息道:“是,旁人的孩子总归是旁人的孩子,要是贤妃娘娘是个不起眼的贵人,或许娘娘您还能抱养了孩子到自己身下,又或者,贤妃娘娘与咱们是一头的也就算了,可这宫里,没什么人能与贤妃娘娘争夺宠爱啊,位份最高的也就是陆昭仪,可您瞧今儿晚上,陆昭仪和贤妃娘娘多要好,平日里,陆昭仪与贤妃娘娘也来往过甚,宫里的妃嫔也因贤妃有孕,对贤妃巴结着,哎,如今和咱们一头的,也就属姀贵人了。”
墨春慢慢说着,重新拾起木梳子,春风细雨般让话钻进皇后耳朵里,她力道适中,观察着皇后周遭散发的气息,果然,皇后咬咬唇道:“姀贵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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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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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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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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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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