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个月内发生了很多变故。
岭南大军以点连接成面朝着中原步步逼近的同时,混乱了整个先帝丧期的京都皇室也终于争出了分晓。
曾经被先皇包庇数次,罪孽深重的太子死了。
皇室对外的说法是太子自知弑父弑君罪大恶极,于东宫内服毒自杀。
只是这样的说法,信的人少之又少。
先皇剩下的几位皇子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混乱厮杀争斗,终于在不可对人言的重重血影和阴谋,以及圈禁和莫名猝死了数位皇族血脉之后,决出了最后的赢家。
鲁王在硝烟四起的情况下,仓促登基为皇,改国号为永顺,年号永顺初年。
“永顺?”
桑枝夏舌尖咂摸过这两个字,神色微妙:“江山都丢了半壁了,这时候想永顺万年了?”m.xiumb.com
不得不说,永顺帝对自己刚到手的万里河山抱了非常大的厚望。
只不过……
这种情况下的美好希冀,听起来似乎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永顺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外颁了一道斥岭南王逆天而为,倒行逆施的谋反征讨圣旨。
毕竟之前忙着抢皇位的厮杀,忙着关上门狗咬狗。
京都皇城中的人都觉得,区区岭南之叛不是大事儿,只等着新皇登基了就可以顺利裁决。
可就是这一时的大意疏忽,就足以造成战局上的绝对颓势。
早的时候一点火星子不去摁,现在都大火燎原了,轻飘飘的一道圣旨能有什么用?
不管是世人口中的功过优势,还是在占据城池兵力布防上的把控,此时的岭南大军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一个声名狼藉堪堪登上皇位的永顺帝,加上一道除了唾沫横飞屁用没有的圣旨,这看起来更像是个外强中干的笑话。
桑枝夏唏嘘道:“就连我这种不懂军务不通朝政的人都知道,言语上的斥责,远比不得强悍的兵马以及实际占领的地盘有用,永顺帝不知道么?”
嘴上嗷嗷得再凶有什么用?
半壁江山都丢得干干净净了,靠嘴皮子去跟来势汹汹的岭南大军吵嘴,用唾沫星子把大军淹回去?
老爷子被桑枝夏话中的狭促逗笑,不紧不慢地说:“他大约也不想如此,不过是不得已罢了。”
桑枝夏面露好奇。
老爷子更觉得好笑。
桑枝夏处处聪慧,但短板也很显而易见,她对这种涉及行军和朝政上的大事儿很不敏感。
若是放在平时,桑枝夏对这些听不懂的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可现在徐璈在岭南大军里勇往直前,桑枝夏就是听不懂也很乐意听,反正就是非常好奇。
老爷子对徐明煦等人的教导都谈得上是严苛,唯独对一窍不通的桑枝夏耐心绝佳。
凡是桑枝夏表露出感兴趣的,不管是老爷子,还是齐老,又或者是徐三叔徐明辉,都很愿意掰碎了一一讲给她听。
老爷子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早就埋下的劣势,今日只不过是爆发了而已。”
“你想,如果你是在朝的武将文臣,目睹了先帝丧期时的诸王为了夺位,无视山河之上燃起的战端,你作何感想?”
桑枝夏顿了顿,很中肯地说:“大约是寒心吧。”
文臣殚精竭虑想为帝王治山河。
武将抛头颅洒热血只求为帝王定江山。
但在京都皇族的面前,不管是文臣武将的赤忱忠胆,还是无数百姓的困苦存亡,好像都不值一提。
朝中武将多次提起岭南叛军一事,力求派兵平乱。
文臣罕见与武将达成一致,纷纷请愿。
可当时忙于争夺皇位的诸王和皇族宗室是怎么做的?
桑枝夏慢声道:“皇室中人只顾眼前的私利,罔顾天下臣民意愿,甚至唯恐自己夺位失利,为了不让自己之外的人染指兵权,强行镇压武将之意。”
“这些被镇压被无视的人,此时大概也很失望?”
老爷子露出个孺子可教的笑,温和道:“永顺帝虽是踩着诸王和先太子的血顺利登上了皇位,可他的登基之路也不正。”
“夺位之时,朝臣最看好的人应当是之前的瑞王,但是瑞王死了。”
死在了心爱妾室端来的一碗热汤上。
死状和死因都相当滑稽。
老爷子说着眼底泄出微微嘲色:“毫不夸张地说,鲁王之所以能顺利登上皇位,并非是因为他比起死去的人多几分才干,而是他用毒取人性命的手段的确是防不胜防。”
如此手段登上帝位的人,怎能服众?
而早前皇室的不作为早已令文臣武将大批心凉,现在永顺帝仓促登基,再想调兵遣将镇压岭南之乱,就很难再如臂指使。
简单地说,他调不动。
京都武将如此,在外镇守的更是听宣不听调。
不得已之下,永顺帝能发出的只能是一道毫无作用的圣旨。
老爷子话锋一转,淡淡地说:“但这样的现状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永顺帝到底还是占据了皇族大义的帝王,大概很快就要有分晓了。”
桑枝夏似懂非懂地唔了一声,好奇道:“那祖父觉得,接下来会被派出京都带兵镇压的人会是谁?”
老爷子哪怕是离开京都多年,可对朝局的把控仍是了如指掌。
桑枝夏满面期待地眨了眨眼。
老爷子纵容地笑了笑,反问道:“那你觉得呢?”
“你猜永顺帝此时还能派出的人会有谁?”
桑枝夏搓了搓手小声说:“我当然希望是陈将军。”
陈年河自两年前被召回京都,就一直以养病的名义在府中休养,不上朝也很少见客。
名义上是皇家体恤让他颐养天年,实际上却是被暗中圈禁,寸步难出。
因着被夺了兵权还被圈禁许久的缘故,陈年河倒是带着陈家族人顺利避开了不久前的皇族厮杀。
不过依目前京都所属的武将来看,陈年河不管是从资历上论,还是在军中的威望而言,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老爷子慈爱地敲了敲桑枝夏的脑门,笑道:“还说你不懂,这不是一针见血的么?”
不出意外的话,陈年河结束圈禁的日子,大约不远了……
只不过……
桑枝夏想到陈年河记仇的性子,口吻古怪:“以陈将军的性子,大约不会那么轻易就配合?”
有便宜不蹬鼻子上脸一股脑全占,那就不是陈年河了啊……
与此同时,远隔岭南数千里之外的京都陈家。
陈年河带着家人跪得毕恭毕敬,但却不接圣旨,说出的话让传旨太监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陈年河诚惶诚恐地说:“承蒙陛下看重,微臣本当誓死以报,可……”
“可微臣病重难出,此战恐是难以胜任。”
“还请公公入宫帮微臣叩谢陛下厚爱,这仗,微臣打不了。”
换句话说:找别人去吧,我不打,病得要死的人打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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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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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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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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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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