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婶儿本来是想留徐璈和桑枝夏吃饭。
尽管此时早上傍晚两头不靠,也还没到正经吃饭的点儿,但人来都来了,进了家门的哪儿能干嘴燥舌头的就出去?
吴婶儿热情洋溢,无奈桑枝夏心里还惦记着别的事儿,推辞了几句起身就准备告辞。
“学堂的事儿要劳村长费心了,事情没办妥之前我心里也不踏实,就不在这里多留了。”
“您说的饭我下次来了再吃。”
吴婶儿拉着桑枝夏的手舍不得放,好笑道:“你这丫头嘴上惯会哄着我开心。”
“你们都是大忙人,今日放跑了下次再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这顿饭你真能指望得上?”
许是想起了徐璈夫妇上一次在自己家留饭的场景,吴婶儿狭促地冲着徐璈笑了笑,打趣道:“还是说你现在喝不得酒了,也替不得某人挡了,生怕我抬了酒坛子来找事儿,这才急着要走?”
桑枝夏生来一副好肚量,酒量也远胜旁人。
偏偏徐璈看起来人高马大的,上了桌一滴不入口,是个一口都不能喝的废柴。
回想起徐璈小媳妇似的坐在桌边帮桑枝夏剥瓜子下酒的画面,吴婶儿就是一阵止不住的好笑。
“嘿呀你放心,今日说了吃饭就是吃饭,保准没人敢找你灌酒。”
话音落不等桑枝夏说什么,吴婶儿一拍大腿就竖眉说:“哪个不长眼的敢拿酒气熏了你,老娘扒了那孙子的一层皮!”
吴婶儿热情似火,死活拦住不许走。
还不等桑枝夏回过神来,吴婶儿就已经张罗开了让自己的儿媳去逮鸡鸭。
刀起血落,无辜瞪大眼就奔赴了黄泉的肥鸡肥鸭软趴趴地耷拉下了过长的脖子,桑枝夏和徐璈这下是真走不了了。
用吴婶儿的话来说,这鸡鸭都是为了你们死的,不多尝一口你们忍心?
盛情难却之下,站起来的桑枝夏重新被摁着坐下。
徐璈见她被吴家人的热情扑了满面似有无措,好笑之下低声说:“枝枝,觉不觉得这场景眼熟?”
三年前徐家人刚入洛北村,夜间大雨突降,次日匆忙修补四处透风漏雨的屋顶。
当时村里人虽是不认识徐家的人,过往也从无交集渊源,却在那时及时伸出了援助的手,说笑着帮徐家人在这个不起眼的山村中扎下了根。
桑枝夏眼中飞快掠过一抹怅然,想了想对着徐璈招手:“我总觉得吴婶儿张罗起来不单是一餐饭的事儿,你要不回家去……”
“哎呀,我听说徐璈家两口子在这儿呢,人呢?”
吴家门外响起了好奇的询问声,正在麻溜给鸡鸭拔毛的吴嫂子抬高了嗓门答道:“在屋里歇着呢,刘大娘你找他们有事儿啊?”wWW.ΧìǔΜЬ.CǒΜ
“我一把老骨头能有啥事儿?”
被叫做刘大娘的人放声笑着,连忙支使自家的小孙子把手里的东西往里拿:“这是我家攒的几个鸡蛋,之前也一直没找着机会送。”
“你拿来给徐璈媳妇儿炒个鸡蛋吃,也给她好生补补身子!”
刘大娘家中不富裕,浅浅的一小篮子鸡蛋是谁都舍不得碰的好东西。
可今日听说桑枝夏出门了,生怕送去了徐家人家不肯收,紧赶慢赶地赶着来吴家送菜。
吴嫂子不可能代替桑枝夏收这样的东西,刚要出声叫桑枝夏出来,门前就又来了个闻讯赶到的人。
村里地方不大,都是闻着风来的。
桑枝夏回到村里后今日是头一遭出门露面,以往承了她的情无处可报答的人们纷纷赶到,吴家的门前院里立马就聚了个人声鼎沸。
徐璈和桑枝夏在屋里也坐不住了,出来还没开腔就被扑面的人声淹没了耳。
吴婶儿端着个盆见了,干脆乐呵呵地说:“就这么几个人,加那老些菜也吃不了啊。”
“要不干脆这样,拿来的东西都留着,一家匀出个灶上活计好的来搭把手,其余人各自回家去搬家伙,今晚都在这儿吃!”
村里每逢红白之事,主人家的门前就会摆开从各家借来的桌椅碗筷,摆出菜色或清淡或丰盛的席面,全村老少都会来。
今日虽是没有什么喜事之名,但这么多人拿来这么多好东西,不凑热闹一顿吃了,空留着做什么?
吴婶儿这话一出,瞬间得到了热烈的响应。
原本堆在一处的人纷纷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儿,挽袖子帮忙的朝着灶台涌去,拿家伙什的也脚下带风,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得飞快。
相比之下,引发这一场热闹的桑枝夏身边倒是最清净的。
谁都知道桑枝夏现在身体特殊,不敢让她忙活累着。
为此专门挪出了一个角落,身边坐了一圈跟她熟悉的人,一边说笑扯着无用的散话,一边盯着眼前的簸箕筛子择选小菜。
桑枝夏动作利索地掰断豆角的边缘,把嚼不动的豆筋择了,视线越过人群对着徐璈眨了眨眼。
徐璈不掺和灶上的活儿,但吴婶儿家中不够用的柴等着他劈。
徐璈把手中最后一根木柴劈砍成整齐的四瓣,看向桑枝夏投来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点头。
吴婶儿眼尖,看到徐璈袖子一放作势要走,赶紧道:“这都吆喝着要做饭了,你可不能跑了啊!”
“娘,他跑不了。”
吴嫂子朝着桑枝夏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声调揶揄:“他媳妇儿和娃娃都在咱家呢,别说是跑了,就算是被撵出去了,只怕也还要急着翻墙进来呢!”
这话一出,四周立马响起了友善的取笑声。
徐璈仗着自己面皮比得城墙三尺厚,在桑枝夏骤然变红的耳根中,面不改色地说:“嫂子说得对,我是舍不得跑。”
“不过我瞧着那水缸里的水不多了,干脆先去打一些回来。”
吴婶儿觉得让徐璈去不合适,当即就说:“长贵他们得了消息估计也快回来了,你把桶放着,一会儿……”
“婶儿,让他去呗。”
桑枝夏把择好的豆角放在筛子里,好笑道:“这么多人着急等着吃饭呢,等吴大哥他们回来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我可先说好啊,我现在受不得饿,您既然是把我留下了,可不能饿着我。”
这说笑的话一出口,原本还想拦徐璈的人都忍不住跟着笑了。
徐璈在一片毫无恶意的哄笑声中,见缝插针拎着水桶走了。
出了吴家的大门,去的却不是村里水井的方向,直奔农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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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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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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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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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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