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的是桑枝夏拿主意的动作快,徐璈背着个人走在蜿蜒的山路间也不见速度变慢。
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墨鼎山下,回头再看山顶阴云不散,半山腰往上延伸出了浓浓的雾气,林间已然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回到黑崖村,头一回见这种奇观的薛柳忍不住轻轻吸气,小声说:“在山道上的时候还感觉雨势在变大,也冷得惊人,可下了山地上竟然是干的,山上山下的差异这么大的吗?”
“这还不算什么呢。”
村里选出来带路的人擦去头上的汗水,喘着气说:“放在夏日里,但凡是在山上瞧着变了天儿,上下那就是两回事儿。”
“半山腰往上电闪雷鸣的还有可能打冰雹子,山下啥事儿没有的时候也多的是呢!”
薛柳啧啧称奇,已经被徐璈放在了地上的桑枝夏把随身带着的手帕塞给徐璈,慢声道:“地无三里平,天无三日晴,这话本来是用在群山环视的山区之地,不曾想在此处也可得见。”
经历了这么一遭,桑枝夏的心里也就越发庆幸。
还好没大意非要把墨茶的茶树挪走。
墨鼎山的地势天时,绝对称得上是西北大地上独有的一份儿特殊,也正因为此,如此陡峭的山石间才会长出了最独一无二的墨茶。
贸然将茶树挪走或许能活,但这里的天时地利无法复刻,挪到别处活了的茶树也无大用。
失了本身的韵味加持,墨茶也就泯然众茶了,何来特殊?
把墨鼎山这一带全都买下来,这步棋看似莽撞,实际上走得可太对了。
桑枝夏匆匆敛去眼中多余的情绪,让宋六等人各自去找地方安顿休息。
“记得跟今日上山的村民说,他们的工钱从今日起算,等明日天时好了,再找机会上山。”
宋六垂首应了,桑枝夏想了想又说:“还有林云的胳膊,就剩那么一只手了可记得顾惜着些,伤别耽误了记得及时处理。”
林云红着眼低头说是,桑枝夏拉上徐璈说:“走,我带你去瞧瞧这几日住的地方。”
桑枝夏来黑崖村是临时起意,哪怕薛柳绞尽脑汁布置收拾了,住的地方也不可能多好。
桑枝夏推开小院的门,牵着徐璈进屋说:“这里是村里的白大爷一家给腾出来的,什么都打点得仓促,肯定是比不上咱家的北院舒服,但暂时住几日也没什么不妥,你看看?”
徐璈对吃住无半分挑剔,环视一圈眼里晕开了意味不明的笑,戏谑道:“不错了。”
“好歹还有个顶儿呢,抬头也见不着天光。”m.xiumb.com
桑枝夏愣了下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忍了半晌也跟着笑出了声儿。
“这么对比的话,这个是挺奢华。”
想当初刚入西北,第一晚住的西棚透风又漏雨,徐璈半夜不睡,愣生生是单手举着木盆接了半宿的雨。
抬头见天光,低头见雨落,那时候都熬过来了,眼下的这个的确是不该有可以挑剔的。
桑枝夏忍着笑想去给徐璈倒水。
徐璈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摁坐在特意铺了三层被褥的床边,蹲下去不由分说把桑枝夏脚上沾满了稀泥烂叶小靴脱下,也不怕糟践好东西,扯过薛柳特意带来的毯子,就把桑枝夏发凉的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徐璈隔着毯子揉了揉桑枝夏的脚踝,抬眉问:“疼得厉害?”
桑枝夏摇头,口吻自得:“下山的道总共没走几步,早就不疼了。”
“真的?”
“我忽悠你做什么?”
徐璈笑笑在桑枝夏的身边坐下,把她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一边顺着穴道揉捏一边说:“枝枝,今日我在山里斥责林云他们,你怎么没为他们说话?”
桑枝夏惯来是不喜斥谁的。
在她看来好像人人生来便无贵贱之分,只要是命,那就都同等是一样的命。
哪怕是底下人不慎做错了什么,只要不是事关原则的,那就都不需要过多计较,也不会再事后追责。
他的枝枝惯来心软,也不忍多见疾苦。
徐璈今日本以为桑枝夏会为林云他们说情,不曾想她居然全程没说话。
桑枝夏听出徐璈话中的探究,动了动脚脖子好笑道:“我是没你那么多心眼子,但我也不是傻子。”
“你今日哪儿是在骂林云他们?你指桑骂槐警告是分明都是别人。”
林云他们的确是一朝大意马失前蹄,可既是不曾酿下更大的过错,也不必揪着不放。
徐璈的怒气针对的是黑崖村的人。
徐璈唇角微勾,等着桑枝夏继续说。
桑枝夏歪了歪脑袋,啧啧道:“黑崖村的人的确是受过我的恩,可世人生来记仇难记恩,早些时候喝下去保命的那几碗米粥,到底能延续多久的情分,那可说不准。”
“我心急想把墨鼎山圈成自己的名字,对待这些村民一时半会儿就不是很好放冷脸,如此目的的确是达成了,可也埋下了隐患。”
前事轻描淡写地揭过去,是显得她仁厚,可掌权者过仁却容易让手底下的人心里失了忌惮。
徐璈一来连敲带打,二话不说先把冷面恶人的杀刀立起来了。
原本心里对桑枝夏存着几分轻视的人,见了徐璈的满身煞气,从此往后自然晓得该怎么夹着尾巴行事。
徐璈见她通透更甚眼底晕笑,挑眉道:“我还怕你说了既往不咎,我仍是咄咄逼人,误会我在人前拂了你的面子,惴惴不安了这一路。”
“面子?”
桑枝夏好笑道:“面子是什么东西?”
“我还不习惯做恶人,这冷脸的重任就只能落在你的头上了,你不嫌自己唱了黑脸的戏份惹人恼恨,我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虽说这是临时搭起来的戏台子,可她先做了不计较的善人,徐璈来把剩下的恶人戏码补上,正正好。
她买下墨鼎山是为了赚钱的,可不想为此给自己惹出多的糟心。
至于徐璈……
桑枝夏单手勾住他的脖子探头,张嘴在他的唇边咬了一口,含混道:“只是想想还是觉得委屈你。”
正事儿一件不少做,好名儿一个捞不着。
这样的待遇若是落在自己身上,桑枝夏可不敢说自己能有徐璈的淡然。
徐璈闻声失笑,顺势扣住桑枝夏的腰凑近,以唇齿为刃撬开近在咫尺的温热,声声噙笑:“你心疼了,那就一点儿都不委屈……”
这般恶人,可以做得很开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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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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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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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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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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