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并没有举办。

  章程和邀请百姓来观礼都已备全,但在即将要到日子的前三日,太子殿下突然说今年的祭祀也不必准备了,甚至往后余年都不需要再准备。

  他这举动引来朝堂上文官的不满。

  祭祀是江陵千百年的习俗。

  不仅是向上苍祈祷庇佑江陵安康永盛,也是让百姓知道皇室为他们付出了多少的好时机,皇帝之所以不得人心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他不再举办祭祀。

  而现在?

  太子殿下甚至废除了祭祀。

  无数的文官都在朝堂上各种觐言,要收回这决定,更有甚者直接跪地不起,以命来要挟。

  胥陵鹤统统不闻不问。

  要跪便跪。

  他将朝政的事务都处理好,逐一地将这些腐政带来的危害清除,再缩减后宫的开销,减免税赋。

  此举迎来了百姓的欢呼。

  神仙离他们毕竟太过遥远,减免赋税可是实打实的为他们着想,一时间胥陵鹤太子殿下的声望在民间水涨船高,让那些以命相邀的文官一时间不上不下。

  而武官信奉的则是兵将和手中的权利,他们眼里心里都信奉太子殿下,由始至终都没对他的决定提出抗议。

  外面的风风雨雨都牵连不到太子居所。

  白发青年安静的伫立在梧桐榕树下,白到几近透明的肤色让他看上去不再似人。

  这已经是十年后了。

  现在的胥陵鹤已经三十五岁。

  他的面容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眉眼间不再有少年时的意气风华,多了些他这年纪的沉稳。

  只是他十年如一日的在每年的这天陪在秦意离身边一天。

  什么话也不说。

  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

  而秦意离没有再回到山上,他的不提,总是让胥陵鹤有种自己得到回应的错觉。

  但他又很清楚。

  山上和这里与他都无异。

  都是被束缚住的不能脱离罢了。

  “父皇他年轻时败坏了身体,太医说他活不过下旬。”

  “……”

  “我知你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但这次能不能跟我去一次皇宫?”

  “……”

  “就这一次。”

  胥陵鹤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里带着颤,和一些他苦苦压抑着的委屈。

  “……好。”

  他的答应让胥陵鹤舒展了眉间的褶皱。

  因为长时间的蹙眉,他的眉间已经留下了消除不掉的痕迹。

  秦意离不懂。

  他能感觉到小孩还很喜欢他。

  为什么?

  即使他对时间流逝没有概念,但他也明白距离他从山上下来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为什么还会喜欢他?

  是喜欢他的脸吗?

  无意间,秦意离想起很久前江陵皇室里面有不知道他身份的人,言语调笑,眼神淫邪。

  那时的他被束缚住还尚不足百年,即使明知不能给江陵皇室的人动手,他也不惜反噬的动了手。

  结果便是他养了千年都没恢复的元气。

  他也跟那个人一样吗?

  秦意离第一次生出了想要认真‘看’一个人的想法。

  在胥陵鹤用商量的语气跟他说,等明日进宫时他会让宫内的众人都屏退,不会有人会惊扰到他时,他蓦然看见了此生难以忘却的光景。

  榕树下。

  白衣的长发仙人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有着湛蓝剔透的眼,而他瞳仁的地方却是有着金红两色,明明该是诡异至极的眼睛,胥陵鹤却觉着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但他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乃至灵魂都被眼前人看的清清楚楚。

  这样的感觉让胥陵鹤觉着身体都轻飘飘的,眼神的景致都变得涣散。

  看不清……

  为什么会看不清?

  他拼命的想要驱散眼前的迷雾,可是无论他怎么挥舞双手都没能让迷雾散开,反倒是看着那抹身影愈发地远去。

  不要!

  不要走!!

  胥陵鹤几近绝望的朝着他伸出了手。

  然后——

  被人握住。

  同时耳边响起了清冷的声音:“闭眼。”

  他下意识听从了那道声音的命令。

  接着冰冷的掌心覆盖在他的眼睛上面:“直视我的眼睛太久,你会迷失在臆想里面回不来。”

  臆想?

  刚才的那些竟是他心底最想念的事么?

  胥陵鹤嘴角不由得露出苦笑。

  “我……”

  清香带着甜味的粘液喂到了他的嘴边。

  “吃下去。”

  已经三十五岁的胥陵鹤不再是五岁的无知稚童,他能凭着感觉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冷,牙齿都在打颤。

  “血……”

  再次割破自己腕间的秦意离淡淡地道:“嗯,喝了我的血你才能恢复视力。”

  否则便会永远的不能再视那些正常人类能看见的东西。

  无论内心如何叫嚣着不要喝,可他的身体却违背主人的意愿将那血一点点的喝完。

  等他喝了足够的血,秦意离也没有把覆在他眼睛上面的手抽离。

  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站立着。

  “五岁那年病重你也给我喝了你的血吗?”

  这味道很熟悉。xiumb.com

  “嗯。”

  秦意离的话比以前要多了些:“你浑身被死气缭绕,只有我的血能让你活下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他早该在五岁那年就死去的。

  这些年会活着全是因为他。

  难怪。

  胥陵鹤以掌心覆在秦意离的手背上,耳边响起他的声音:“这是你第二次饮我的血,我的血力量霸道,即便你是江陵的血脉也会有段时间的不适,可来找我梳理。”

  他这样体贴的话让胥陵鹤连想要借着将覆在他眼帘上手拉下来时,多牵上一会儿的念想都觉着是对他的侮辱。

  “为什么?”

  会把这种特殊都给了他?

  秦意离听出了他潜藏的意思,清隽的眉眼里尽是淡漠:“你想活下来。”

  竟是如此。

  因为他想活着,所以他尽一切能力的让他活着。

  胥陵鹤眉眼认真地问:“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你能一直陪着我吗?”

  贪婪也好,无耻也罢。

  就让他再奢求些时日吧。

  “嗯。”秦意离回答的理所当然。

  他本来就被束缚在江陵离不开这里。

  纵然要离开,他也要带走小孩。

  从他割破手腕救他时,他的命就是他的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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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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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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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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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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