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得知心上人的名字让胥陵鹤狂喜,但在知道他名字的含义时他便手足无措起来。

  给他起这名字的人绝非好意。

  里面蕴藏着宛若锁链缠身般的诅咒。

  胥陵鹤想起了很久前被他遗忘的一段对话。

  已经在山上陪着度过五年岁月的十岁胥陵鹤不再战战兢兢,他会自顾自的站在旁边做自己的事,自言自语的絮絮叨叨说着话,偶尔会得到白发青年的回应都已是惊喜。

  那日他如往常那般坐在离他不远处,将粗麻搓成条,准备编织些厚重的被子盖在身上。

  因为要专心,他就没有说话。

  如玉石般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活着是想复仇?”

  “啊?”

  胥陵鹤把他的心思藏的很好,他不知道身边有多少人会背叛他,更不知道为什么仙人会知道他的想法。wWW.ΧìǔΜЬ.CǒΜ

  他慌乱的连手上被麻绳勒破流血了都没注意,像只小兽那样戒备的盯着他。

  白发青年并没有理他,而是径自望着涟漪的湖面,声音里喃喃的让人听不清:“复仇……我是不是也应该复仇……”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清晰的胥陵鹤都能回想起当时白发青年脸上的冷漠。

  他不是自愿留在的江陵。

  是有人把他困住了。

  以至于他在此处逗留了千年之久,就连复仇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做。

  会做出这样事的……

  因为被心上人主动告知了名字而泛起红晕的脸颊此刻满是煞白。

  江陵的皇室。

  而他……

  也拥有皇室的血脉。

  那些隐秘的心思就仿佛被摊开在烈日下暴晒,让他连痛吟都发不出声。

  白发青年,亦是秦意离,在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将视线从胥陵鹤的身上抽离,转身时身体却不受控的摇晃。

  被这动荡打击到的胥陵鹤下意识地搀扶住他:“没事吧?”

  但在想起自己身份后他不免黯淡,只是秦意离的模样实在让他担心,他只能内心鄙夷自己,面露担忧:“是因为太早下山的缘故吗?”

  这二十年来,他从未见过他有如此虚弱的反应。

  秦意离的白发凌乱,紧蹙着的眉峰能让人感觉到他正在遭受极痛苦的事,可即便如此,他的声音里也未泄露一丝异样:“无碍。”

  “送我回去。”

  “……好。”

  胥陵鹤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吐出的艰涩字眼。

  在得知了他的过往后,他甚至连仅有的希冀也被粉碎。

  等秦意离恢复过来,胥陵鹤自觉的落后他三步,并不像以前那样和他并肩而行。

  直至走出皇宫外,秦意离要往东边走时,胥陵鹤才沉声提醒:“山上的路从这边走会更快些。”

  “嗯。”

  秦意离径直的往前走。

  胥陵鹤没有跟上去。

  走了几步的秦意离停下脚步,转而‘看’向他:“为何不走?”

  “你……不想回山上吗?”

  “不想。”

  他待在山上只是因为无处可去,才会千年如一日的看着那片溪水。

  “……”

  胥陵鹤沉默了会儿,苦涩地道:“也是,你怎么会想回山上……”

  “你很难过?”

  能看懂人的情绪,但秦意离并不理解这样的情绪代表着什么。

  难过么?

  望着面前的白发青年,胥陵鹤心中怅然有了决定:“你想离开江陵吗?”

  “想。”

  不屑撒谎的秦意离从来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胥陵鹤深吸了口气,他望着秦意离的眼神里有着他无法理解的复杂:“好。”

  “你想做什么?”

  秦意离能感觉到在他的回答后,陡然仿佛变了个人的他。

  胥陵鹤没有回应,而是略带忐忑地问:“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他不喜欢被温热的东西触碰到。

  秦意离想拒绝。

  但在看到那双跟幼时一样的眼睛时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已经做好他会拒绝自己准备的胥陵鹤没想到他能答应。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没有直接牵住。

  而是试探地,一点点地从指尖往上攀附,心神全在白发青年的脸上,若他有任何的异样,他便会把手移开。

  可直到他将掌心覆盖在里面,白发青年也没露出厌恶的神情。

  胥陵鹤松了口气。

  这才发现两人已经十指相扣。

  绯色染晕了他的脸,心脏也不受控的跳动起来。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他这一生足矣。

  胥陵鹤望着两人相缠在一起的掌心,露出了痴痴的笑容。

  “你喜欢我?”

  哪知白发青年倏地发问。

  胥陵鹤脚下踉跄的险些跌倒,连拽着秦意离都往前多走了两步。

  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挣脱牵着的手。

  “你……咳,怎么知道我……喜、喜欢你……”那两个字胥陵鹤声音轻得让人都听不到。

  “她说的,我听到了。”

  “她?”

  “她身上有江陵皇室的血脉。”

  胥陵鹤很快就明白秦意离口中的她是谁。

  璃贵妃前些时日有召请过太医,原来是腹中怀有子嗣,难怪会在看到他时没有如他人那般的跪地。

  这些事很快就被他抛在脑后,胥陵鹤都不知该怎么面对秦意离。

  在他已经彻底放弃这份臆想时,竟是被心上人发觉他的心思。

  他会怎么看他?

  觉着他痴心妄想?

  还是……

  恨他是江陵皇室的人……

  但——

  胥陵鹤如何都没想到他会得到一个摸头的动作。

  众人都被秦意离的仙人身份,以及他的气势从而不敢看他的面容,只有胥陵鹤将他的脸刻在了心上。

  那张超脱世俗的脸没有太多的表情,宽袖垂落,露出了他大半截莹白如玉的肌肤。

  轻轻地拍着胥陵鹤的头。

  在做完这些后,他便将手收了回来,又恢复成了往昔的模样。

  胥陵鹤:“……”

  这种仿若对待小孩一样的回应让他如鲠在喉。

  尤其是在他看到不远处正在哄幼子的父亲轻轻的揉搓着他的头,更是不知该如何的开口。

  “我喜欢你。”

  这次胥陵鹤平静了许多。

  “嗯。”

  心里明白他并不理解这份喜欢,胥陵鹤也没有想让他明白:“我喜欢你。”

  他又重复了一遍。

  “小孩,你什么时候会死?”

  白发青年倏地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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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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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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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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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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