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以接物,诚以待人,和哥几个一块儿很舒服,不用端着什么礼仪,不用时刻注意行为举止,不用担心说错话做错事,不用担心哪句无心之言得罪了谁。因为你们无时无刻不在说错话做错事,在你们旁边,就没人注意到他哪句话说错了,因为你们句句话都是错的。琇書蛧
这是他后来说的,多年后他有了个可爱的女儿,性子和他夫人那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总爱对着缕缕和陌岫翻白眼,动辄动手动脚,追着陌岫打。也有人说你这女儿怎和你一点不一样,毛利毛躁泼辣无礼,以后长安城怎有府邸敢要她,你和公主也不管管,以后这婚事怕是难说。
他嘴上答应,心里从没想过要管。只要行为上不出错,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姑娘家不用活的束手束脚,谨言慎行,他们能保她一生平安吃穿不愁,即便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他也养得起。为何要小心翼翼,过的卑微无趣?
渔阳想的很开,可公主常年在后宅里头,听得不少夫人小姐议论他家姑娘刁蛮任性,是个不知分寸不分尊卑的,见着她时常恨铁不成钢骂上几句。后来年岁渐长,才渐渐不骂。倒不是因姑娘长大懂礼数了,而是因为有个更讨厌的在前头戳着。
姑娘出生后第三年,他们又有了个儿子。小时候白白嫩嫩颇是沉稳,和他那毛毛躁躁的姐姐完全不同。公主暗地里说,两个孩子里头还有个听话的,也算是不赢不亏,平衡了。
谁知小子长大后完全变了个模样,越长大越讨厌,越长大越惹人烦。也不知从哪里听来,大丈夫应当驰骋沙场为国杀敌,于是很有志气,说要参军。
渔阳倒觉得好,公主却觉得遭罪。哪有留在长安做个清流文官来的平安?
晚上关起门来时,哭哭啼啼,期期艾艾道,“其他不论,且看陌九,当年何等不可一世,如今坟头的草都快齐腰高了。我绝不准我儿子迈上那条不归路,沙场刀枪无言,胳膊腿儿乱飞的,可不是嘴皮子上说两句忠义那刀子就不会落下来。”
渔阳耐着性子和她说了很久,“如今天下太平,让他出去磨练磨练未尝不是好事。再说小九,咱们都不是她,不知她怎么看行伍。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不能光看她死的早就断定她不爱这行。既然咱们航儿爱这行不如就叫他试试?孩子心性,没准出去看看觉得没意思就回来了。”
公主用帕子点着眼下的泪珠子,“那若他没觉得没意思,反而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可怎么办?到时,恐怕就再不肯在这长安城里待。”
渔阳不知她哪来那么深的偏见,就觉得参军一定不好,“不看小九,你看郑陵,弃文从武不也干的好好的?况且这太平盛世,打仗,那还没影。叫他去军营锻炼几日,在校场上受几日皮肉苦,我瞧着好。你若真担心,我便同郑陵说帮照看好他,保准不会叫他出事。”
渔阳好说歹说说动公主,母子才得以没走当年郑陵家的老路。渔航撇下辟雍学业去军营待了一年,营里待了两个月后,非不省事,偷偷摸摸跟去了西北,害得郑陵好一通被公主埋怨。
郑陵一肚子苦水没处倒,吵架又吵不赢公主,只得抱着他家好酒糟蹋,骂骂咧咧委委屈屈,“又不是我叫他去的,自己偷偷跟着一路跑到幽州才探头探脑出来,把他送回去也来不及了。你家公主还埋怨我当时怎不把他送回长安,天可怜见,你家那孩子岂是个听话的?若是送到半路又跑了,边界人口复杂,三教九流,各族盘踞,再出点什么事,现在还被你家公主骂得狗血喷头呢,到时岂不是要提头来见?”
渔阳在柴房给他添酒,公主生了他的气,不准他回房睡,“知道你心肠好,担心渔航才一路带着他,你费心了,下次我找着了好酒第一个就送到你府上去,一口都不给吕梁尝,味道都不叫他闻到,可好?”
祁小迎生了几日的气,父子俩在屋里大气都不敢出,每日恨不得踮着脚尖走路,生怕一点声响挑动了那头母狮子哪根脆弱敏感的神经。歇了几天,本以为他一年里吃够了苦头也安分了,气氛刚缓和了点,谁知他去上了瘾。
某一晚上,祁小迎主动给儿子夹菜,“多吃些,你都瘦了又黑了,可见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以后便什么都不要想,留在我和你爹身边,安安分分去参加考试。朝堂里头有你爹有你诸位伯父照看你,哪不比在外头风吹日晒来的安稳?”
渔航是个实心眼子,完全看不着他老爹快磨出火花的眼神,快咳出肺的咳嗽,哽着脖子高声唱反调,“娘,我一点都不觉得苦啊,也不累啊,我身子骨一年来结实了何止一星半点,来,娘,你摸摸,你摸摸这儿,是不是肌肉?结不结实?”
公主脸色慢慢青了,这浑小子还一副死出,不知死活的秀自己那肱二头肌,非按着公主去摸,吓得渔阳只敢闷头干饭,心里祈祷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
“渔阳!”
他吓得抖了抖,耳边爆发出一阵咆哮。
“这就是你生出的好东西,这就是你渔府出的好玩意儿,我当年怎么就嫁到了你家,怎么就生出这个没良心的玩意儿……”
她骂人就骂人好了,偏生边骂人边喜欢用长指甲呲啦呲啦的抠桌子。
渔阳一听那刺刺的声音就心烦意乱,听着响了一个多时辰,神经都快崩溃了。
可渔航不怕,骂一次还说,骂一次还说,说在军营见着辟雍完全见不着的东西:大漠孤烟,苍茫草原,风吹草低,牛羊成群,饮马瀚海……还见着了驻守西北的赵将军,还有羌族两位族长……
听着郑陵叔叔和他们回忆曾经,谈天说地,说他们的过去,说陌九姑姑哪场仗打的最精彩,战法如何,从哪个口切入,听得激情澎湃,嚷着以后要去考武试,保家卫国,驻守边疆,做个像他陌九姑姑那样顶天立地的汉子。
公主礼貌的听完,微笑着抄起椅子扔了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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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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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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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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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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