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都能先放,可造反不行,迟则生变。
魏府,深夜,猫头鹰倒挂在树枝上,暗黄的眼睛映出济济一堂的人。
沉思良久,执掌朝政近四十年的风云人物下了最后通牒,“三日后。”
众人噤声,祁盛犹疑,“陛下……”
魏青蓝浑浊的老眼扫过他,沉沉的声音落在每个人心上,同样也是在重重敲打祁盛。
“殿下!殿下自举兵起,什么父父子子都该抛诸脑后了!”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优柔寡断,太重情义。到这份儿上,还想那人是父皇。可知他父皇可总在琢磨怎么弄死他?
众人起身告辞,老老少少粗声细声洪亮清脆各种声音杂在一起混成一锅粥,向魏青蓝鞠躬行礼问安,“晚辈等告退。”
祁盛站在最前面,行完礼刚要出去却被叫住。
“阿盛,你等一下。”
其余人走了个干净,魏明哲一身轻松从大堂出来。抬头看到今晚月色正好,想到有人很久没见,转身去了魏府私牢。
手令,士卒确认后,伸手到一个洞摸索一会儿,按住一块石头。石门缓慢的向上移动,露出一个巨大的水牢,潮湿的墙壁弄的到处都湿漉漉的。
偌大的牢房,空空荡荡,中间是个水池。肮脏的黑色池水发出阵阵恶臭,魏明哲在鼻子前扇了扇风,提起衣摆跨进去。
水池上方,两条粗铁链延伸进黑暗,铁链下面吊着黑漆漆的铁笼子。
“殿下,”魏明哲笑嘻嘻的走过去,抬头向铁笼里的人打招呼,“近来可好?”
没人理他,他自顾自说话,阴邪的调笑声在阴森森的地牢显得格外刺耳,“鼎鼎大名的殿下,任谁都想不到在这种臭水沟里吧?啊,殿下息怒。最近忙,老头子安排了不少任务,少来看您。不过殿下相信微臣,微臣在割开冠军侯府一条条喉咙的时候,心里也一直惦记着殿下!”
铁笼里的人一直垂着头,好像知道是他,根本不打算废一点力气与他争执,更不愿同小人说话。
直到听到“冠军侯府”四个字,沉重的铁链发出沉闷的撞击。
“哟!”
听到有动静,跳梁小丑更来了劲,喜笑颜开要卖弄一下。自言自语多不好玩,有人互动给出点反应,那才有讲下去的动力嘛。
“殿下都没看到,南瑾人的毒药真阴。当然了,殿下也不用遗憾,我还留了些给殿下尝尝。我讲到哪儿了,对,南瑾人的毒药!那药一放,冠军侯府守卫甭管多厉害,一个个都跟蔫了的白菜似的一排排倒下去。然后微臣啊,拿着刀想怎么砍怎么杀都行。不得劲,有点不得劲,大将军的亲族不像大将军,南瑾人善医不善武。倒是没怎么中毒,但是那么多人呢,他们也逃不出去。微臣一刀一个,很快就结束了大将军为数不多的那几个亲族。真不痛快,一点都不痛快。”
说这些时,头顶的声音又停了。没人捧场,多没意思。
他眼珠子一转,佯装可惜的砸砸嘴,“啧啧啧,可惜老头子去抓大将军那天,微臣没亲眼看到。听说那么个刚强的人,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哭……”
头顶又传出令人满意的轻微声响,是犯人颤抖带动铁链和铁笼碰撞,正好撞在他变态的心弦上。
魏明哲突然跳了起来,像鬼上身,在空无一人的地牢兴大跳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笑,笑的整张脸憋红,笑的咚咚捶墙壁,笑的呛咳嗽。
“咳咳。司教,大司学,您还记得吗?您当年一笔否决掉微臣的名字,考虑过会有今天?像今天被吊在这儿,供学生、哦、不对,微臣不够格当辟雍学生,供微臣、供微臣!玩!司教,您想过会有这一天吗?”
他连蹦带跳到墙壁边,青黑色的墙壁久在脏污的水汽泡着长出稀疏的绿毛。Χiυmъ.cοΜ
食指快活的按了下圆圆的石块,铁笼突然极速下落,猛的扎进黑乎乎的脏水里。泥浆里的犯人打圈似的喷出几个泡泡,魏明哲笑的前仰后合,“有趣吧有趣吧,殿下,司教?是不是很有趣?比在辟雍里上那些没用的课好玩多了吧?”
泥浆冒出的气泡越来越少,他又按下按钮,铁笼慢慢升了上来。
“你都没看到那天。大将军看到她娘她舅舅她冠军侯府几百口人一夜之间死了个精光,”他又开始笑,笑出了眼泪,打心眼里觉得这事可乐,“不可一世的大将军啊,就这样,哭了笑,笑了哭,跪在地上乱嚎。后来哭到流不出眼泪就流血,血哗啦啦的从眼眶里流出来啊。祁盛那傻小子花了大力气才治好她一双眼睛,不过到现在都恢复不过来。”
铁笼子里传出咳嗽声,两只手死死抠紧铁杆。身上头发上衣服上到处都是黑水,沿着衣服往水潭里滴。当初雪白的衣服绣着金纹,现在看不出一点颜色。
魏明哲欣赏着犯人苟延残喘的姿态,摊摊手,“现在她醒过来也没好到哪儿去,疯了醒醒了疯。微臣就是奇怪,同样庶出,殿下哪里就让她进辟雍,还带在身边教习?微臣也是庶出,却被你一笔划掉名字。真奇怪!”
这么多年来,他因庶出受尽屈辱。在魏府倍受冷言冷语,当年进辟雍,也是魏明赫能去,自己却不行。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这个人,当时暂代陌玉行大司武之职,滥用一票否决。
明明自己在比武中表现最出色,放榜时却只他没进。
不是歧视他的出身是什么?
魏明霖不求上进不肯去就算了,可魏明赫还是他的手下败将,他都能进,凭什么自己不行?
就因为是庶出,就要处处受到不公平的对待?
铁笼里的类人说话了,虚弱的边咳嗽边笑,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没力气说话,“呵,就你今天做出来的事,咳咳,不正好说明,咳咳,我当年做出的判断,咳咳,有多正确吗?”
“啊啊啊啊!”
这句话更戳中了魏明哲的痛点,老头子这么多年就是把他当一条好使唤的狗,魏明赫魏明霖不肯脏手的事全让他去做,他就是魏府养的一条狗。
他发疯似的狂按,仿佛折磨眼前的人舒缓了他遭遇的不公。铁笼子快速的跌下去去升上来,升到一半或者三分之一时,又摔下去。
“宁王殿下宁王殿下,宁王殿下!成者王败者寇,现在你在我手里!现在你还嘴硬,你嘴硬好了,让我看看你嘴有多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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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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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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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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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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