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老臣,少不得安抚一下情绪,耐心道。
“朕知道!朕了解爱卿一片忠心,对朕,对大祁。”
“只不过,朕现在这头啊,委实疼的厉害。要不……”
话还没说完,文鸿字字泣血,又开始哭嚎。
“陛下,陛下,臣等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臣等为的是东祁百年基业啊,陛下。”
紧接着,台阶下,上百朝臣磕头,同时大喊,同时高呼。
“望陛下以百姓为重,以大祁为重。”
武帝无奈的挤了挤眉心,这寝宫自打建起来,还没这么热闹过。
看了看东边冉冉升起的朝阳,火红的阳光一寸寸爬满宫殿楼宇。
他作为皇帝,也有很多无可奈何,缓缓叹了口气。
陌九,该来的总会来。
对朕,对你。
“爱卿,容朕洗漱,朝上议事。”
一步步,几乎是被文武百官监督着洗漱完毕。
武帝心中自嘲,自打东祁开国,还没有哪位皇帝有过他这种待遇。
“得了,”强撑精神,往龙椅上一坐,“有何事,快快禀来。”
没有想到救陌九的法子,这朝,上和不上都一样,他是不想上的。
文鸿率先站出来,“陛下,骠骑当街杀人,杀的还是当朝九卿之一。”
“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臣等请求,按照律法,判处死罪。”
武帝见他义愤填膺,暗自腹诽,这样热心不知道还以为死的你儿子。
黄天佑也适时站出来,“陛下,骠骑前有旧案,后添新案。且手段更加残忍,态度更加猖狂,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之不足以抚慰王宏老将军在天之灵。”
陌九,你家总不会还有一张丹书铁券,这一次叫你必死无疑。
周林站在队列中,有心替自家将军辩护,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是个粗人,打了一辈子仗。
若说带兵做先锋,都是半点不在话下。
可这口舌之争,是真不知哪里着手。
瞪着眼睛,额头流出一桶汗,干着急。
也只能按下不表,等待时机。
武帝高高坐在龙椅上,听众人一条条陈述完陌九必死的上百条理由。
偷偷打了个哈欠,起先那帮老头子说话,虽不好听,确实是陌九犯错。
到最后,就连她在辟雍翘课打牌,上课睡觉,同门打架都能拿出来说。
还给贴上不尊师重教,顽劣不堪,其性甚恶的标签,这帮人累不累?
作为他本人钦定的东祁未来大将军人选,陌九要是不喜欢打架,他才担心。
当看到站在人群中,浑身不自在的周林,武帝觉得他有什么话想说。
“周爱卿,朕见你左顾右盼,欲言又止,可是有话要说?”
陌古死后,周林暂代大将军之职。
武帝原本打算是,先等陌古头七过了,再寻个时机,封陌九大将军。
谁知这杀千刀的,竟然惹下这般罪过!
一点不叫人省心!
周林满脸络腮胡,眉毛杂草似的疯长,连成一片。
文人最不待见就是喊打喊杀的武夫,陌府一家世代忠良,可称儒将。
可这,这这,就这,他算个什么?
周林看时机到了,站出队列,粗声粗气道。
“陛下,末将鄙陋,不懂诸位大人口中,什么叫为了苍生社稷。”
众人眼露鄙夷,一届武夫,恐怕私塾都没读过。
一路砍人砍上来,能懂个什么?
周林在一片不屑围观中,大步走到金銮殿中央,屈身朝武帝一拜。
“陛下,末将只有一个问题。”
他吐字铿锵有力,并不像绝大多数文臣,动不动哭哭啼啼,动不动以身殉国。
最后发现,活的最久的人就数当年那帮喊的最卖力的。
“如众位大人所言,我骠骑非死不可。可若我骠骑一死,诸位中,可有谁愿替我骠骑统领东祁百万兵马,震慑抵御边疆异族进攻。”
“陛下,”他重重跪下,磕响头道,“陛下,请陛下恕末将死罪,末将有言。”
武帝长臂一伸,精神振奋,终于听到点想听的东西。
“周将军但说无妨。”
周林起身,背对武帝,眼神直勾勾看向朝中众人,一字一句道。
“我骠骑一死,陌府无主,边疆必乱,西羌必反,北匈必卷土重来。”
他挺直腰杆,自信坚毅的一一看过众人。
刚刚,就在刚刚,他们以不屑或嘲弄的目光,注视他。
可你们以为什么?
以为今天站在这金銮殿上,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天经地义?
以为吃着朝廷俸禄,满嘴仁义道德,说些为苍生大义的空话,是你们应得?
你们放屁!
你们这些不要脸不要皮的死泼皮!
仰仗我将军一族苟延残喘,站在这道貌岸然,满嘴天下社稷。
到头来耍阴招,置她于死地。
无耻败类,衣冠禽兽,带着漂亮面具的吸血鬼!
文官有种天然的默契,能读出他眼中的挑衅。www.xiumb.com
尽管未宣之于口,但这样的眼神,他们心里翻译过来,不会多好听。
“陛下,我泱泱大国,难道除了骠骑,就无一人可守边疆安宁?”
“陛下,大祁好男儿何止千万,绝不能为一个区区骠骑掣肘!”
那群文官就像被踩中尾巴,纷纷跳脚,沆瀣一气。
“陛下,今日骠骑杀人不定罪,妄为之风不遏制,明日翻天未为可知!”
“陛下,武将居功自傲,素来都是国家所临之大敌。”
正是戳中痛处,你们说的才越多,喊的就越惨烈。
“诸位大人若执意如此,那我骠骑必死无疑。”
“可,”他顿了顿,“我骠骑一命,如诸位所言,死不足惜。”
双目炯炯,势不可挡。
片刻后,又洪亮道。
“来日北匈铁蹄踏平长安,你们在场,谁又能负责?”
“我骠骑的命只有一条,焉知有朝一日,长安城破,各位又有几条?”
“抑或是,”他瞟了眼众人,尤其狠狠盯住其中几只走狗,“脱下身上华贵官服,又能立马穿上北匈皮货,为他国卖命?”
其中有人气不过,跳出来大声指责。
“你说什么!竟敢无中生有,污蔑我等会卖主求荣!”
“我没有污蔑!”
周林气愤之下,伸长脖子,为自己辩护。
“我有没有凭空虚设,各位大人心里有数!”
“前有赵信,难道还不足以为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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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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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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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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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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