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蒙骇瞧着她坚定的眼神,她实少求人,开了口就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既然先零已决定派念生参赛,其他人去了也是输,倒是不如成全了她!
他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担心。
“你的身体,支撑的住吗?”
听见他应允,陌九登时就来了气力,撑着手就要坐起来。这么猛地一拉,就牵动了背部肌肉。
一阵剧痛,只得又躺了回去,发出阵阵咳嗽。
疼得呲牙咧嘴,还难看地扯着嘴角。
“没、没事,今天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上马。”
她苍白的脸上又绽放出光彩,隽蒙骇调侃道。
“又不是叫你去吃宴,带伤上阵,开心个屁啊?放别人跑都来不及,你倒好,上杆子求着要去!”
陌九嘿嘿笑着,“又有几个东祁人能有幸参加西羌的春季拉练呢?卑职可不得上杆子求着去嘛!咳咳咳。”
隽蒙骇瞧着她的样子,“我让你上场可是顶着很大的压力,你可得争点气,别跑个最后一名,让其他族人看笑话,让全族人丢脸。”
陌九看着他两色相间的卷发,大帐内很温暖,窗子也拉了起来,明明没有风,眼睛却像进了沙子。
他们兄妹俩待她是真的好。
不仅他们兄妹,整个烧当羌待她都不错。
她长这么大,或无端的或有意的恶意,承担了不少。这种不带任何目的的善意,却是一点没尝过。
没想到竟是在西羌尝到了,没想到是这般滋味!
万般蜜意之中有一点咸咸的苦涩。
她抛开思绪,“卑职虽比不过念生,好歹其他人还是有信心与之一赛的,定不会让族人们太丢脸。”
听到这句话,隽蒙骇沉默了一会儿,敛了神色,思考半刻后,缓缓开口。
“若你真有这般信心,其实,还是有机会的。”
陌九疑惑地问道,“有机会什么?”
他深深地看了陌九一眼,“有机会赢过念生。”
陌九惊诧地侧过脸,看着他英武的侧颜,笼罩在烛光中。
这不像是他说出来的话!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薄唇一张一合,唇齿间缓缓流出两个字。但是这两个字,于他而言,却有千万般意义和重量。
“阿箬。”
陌九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瞳孔无限放大。她并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没想到这个方法,竟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
短暂的震惊过后,她收起快惊掉下来的下巴,恢复镇静。
“不行,不能是阿箬。”
她又加重语气补充了一句,声音里满是决绝。
“无论骑赛结果如何,输便输了,卑职绝不会牵扯阿箬。其他什么人都可以,绝不能是阿箬。”
隽蒙骇耸了耸肩,侧影的线条柔和了下来。
“就是想试试你小子,没想到阿箬果真没看错人!”
陌九长舒一口气,脸色也有所缓和。
“少族长,您快把我吓死了!还以为您说真的呢!”
隽蒙骇却答非所问,“阿箬是你赢念生的最后一丝机会,为什么拒绝?”
陌九动了动手臂,枕在脑袋下,长叹一声。
“啊,卑职其实也没什么高尚的思想。但是男人间的事情,不牵扯女子。这是卑职的底线。”
她转过脸看着隽蒙骇,笑道。
“若莫折念生喜欢的是个男人,那卑职早就安排好,该怎样就怎样了!”
她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少族长,晚饭到了,可以进来吗?”得到应允,便掀帘子走了进来。
领头的侍女如勒不经意抬眼,不小心看到少族长脸上可疑的红晕,小心翼翼地问。
“少族长,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给您去请巫医?”
陌九抬头看了一眼,果真脸颊处两团红晕,和天边的火烧云似的。
“少族长,还真是,您脸有点红,是不是受了风寒啊?”
哪知隽蒙骇说了三个字“要你管”,气势汹汹地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门帘飘动,如勒坐到床边,将大馍一口口喂到陌九嘴里。
陌九推辞,“怎敢劳烦如勒姐姐帮忙,小九自己来就成!”
如勒打掉她的手,“可不敢,让公主看到了,可会责罚!”
陌九奇怪道,“那公主自己怎么没来?”
如勒将大馍一块块扯下后,递到陌九嘴边。
“公主刚刚风风火火地跑回大帐,说有事得出去,晚饭就不过来吃了。”www.xiumb.com
她点了点头,咂摸着嘴,意犹未尽,指了指远处的牛肉馅饼。
“如勒姐姐,那个馅饼,来一块。”
东祁长安,幽兰殿内,昏黄的烛光摇摇晃晃地照在冰冷的宫墙上。
自从接到陌九坠崖的消息,祁连再没踏出过书房半步。
书房内,门窗紧锁,禁止任何人出入。所有的公文和膳食,都只能交由王止之手,才能送进来。
半个月不见阳光,祁连本就苍白的皮肤,甚至变得有点透明。在烛光下,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血管的纹路。
长发披下,也懒得打理。只是拿着笔,坐在书桌前,专心地埋头于父皇送来的一堆堆公文。
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一刻也不能停下来。
只要一停下来,他就会想起除夕夜那天,她受黥刑后,赤脚走出长安的情景;想到王止说,她坠入万丈悬崖,尸骨无存的消息。
自那时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察觉皇后的反常,察觉魏府暗地里搞的小动作。
可是,即使那天赶得及回来又能如何?
他能保住她吗?能还她清白吗?还是能担得起正面对抗魏府的后果?
每当想到这些问题,他只能痛苦又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些,他都不能!
自己都要靠着魏府的残羹冷炙苟且偷生,更何况去保护陌九?
半个月来辗转反侧,夙夜难寐,他不得不痛苦地承认,说到底,陌九是死在自己的软弱之下!
若是自己,再强一些,就好了!
季蔓儿擎着袖子,夹了一只蟹粉小笼,放到祁连面前的碟子中。
“殿下,臣女问过王止,听说您尤爱谢家桥的蟹粉小笼。特地叫了那家厨子,到府里做的。您尝尝,可还可口?”
祁连闻言,夹了一箸送到口中。
汁水在舌尖流过,这是他第一次尝到她喜欢的味道。
他点了点头,“嗯,很是可口,就是我喜欢的味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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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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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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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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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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