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之所以还同意带着叶青雨来此,还认同叶青雨羸弱的期待,甚至带着叶青雨走战场
在确认姜望的消息之外,其实更多是为了此刻。
从小养在凌霄秘地的叶青雨,养尊处优,未经风雨。
摘云篆神通的前提,一是“无心之缘”,二是不能负有杀人的因果。
叶青雨何止没有杀过人?
在深入迟云山之前,她是连血都没有怎么见过。
那时候她自己悄悄跑出门去历练,阿丑也是暗中随行的。三山城玉衡峰那一次有惊无险的经历,在叶青雨以前的人生中,就已经算得艰辛。
他叶凌霄是在神临层次就有资格见识向凤岐之剑的人,当然知道怎样的经历才能养出强者。
如姜望一样背负沉重因果,无数次行走在生死边缘,自然就能获得极快的成长
但作为一个父亲,他自然舍不得让女儿冒险。
万古以来,大多数强者都是自风刀霜剑中走出,于生死之间磨砺出锋芒。
但那些所谓年轻天才,走到最后能让人看到的,万中岂有一二?
悬崖边走刀锋,固然是强者之路。但坠深渊的,更不计其数
他要尽可能地考虑周全,他要让女儿顺风顺水、安安稳稳的成长。即便是必要的危险和磨难,也都要在他的掌控之内。
绝对,绝对不能让女儿有危险。
以修行所需的磨砺而论。
手握顶级神通云篆、仙骨天生自然近道、已修至外楼境界的叶青雨是到了直面生死、认识生死的时候。
而再没有什么环境,比战场更残酷。再没有什么时候,比永失所爱更痛苦。
有左嚣、姜梦熊、猿仙廷、蛛懿、麒观应这些个真君天妖参战,南天城这一战几乎已经达到了人妖两族所能承受的摩擦限。
再往并没有多少加码的空间。现在开启一场两族血战,是双方都无法承受的。
故而此地看似危险,实则安全。
在真君天妖互相牵制的情况,他完全有信心护得女儿周全。
他把叶青雨带到战场来,鼓励她的执拗,告诉她可以试着寻找姜望,但不能让妖族察觉正是因为在这样的情形,他这个与世无争的乖女儿,才会以最大的努力去参与战争。才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消化纸面习得的兵法和战斗技巧,才能够真正认识生死。
求而不得,念而不见,当然是
痛苦的。在逝者已逝的地界,寻一个寻不回的人,当然是煎熬。
但他也只默默地看着。
而把自己的怜意、痛意,尽数宣泄于妖族踏破南天城!
这是一个父亲的残忍,也是一个父亲的温柔。
南天城外的这场战争,其实是参战双方都没有预期的。
相较于那些两族对攻的大战场,武南战场的规模要小得多。
武安城和南天城的对峙,本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双方必有一战,但规模应该在一定的程度以内。
那一战更多应该是作为一个长久对峙的衡量,让双方都保有一定的默契,清楚应该把战争烈度控制在什么范围里。
但武安城里不断汇集的各方强者,左嚣和姜梦熊的悍然出击,彻底改变了战争预期。
这场战争一开始,妖族方就落入了绝对的风!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在这片战场做这种战争烈度的准备—一连姜梦熊都没有做这种准备,他们又从何准备?wWW.ΧìǔΜЬ.CǒΜ
天妖麒观应倒是紧急加入战局,挽救蛛懿于濒死前,那些个真妖、军队,却是没有那么快靠拢。
南天城城门被叶凌霄一人踏破,人族大军却没有随之入城。而是在闻人沈的指挥,就在城外对妖族有生力量进行绞杀。
湮雷军被铁笼军拦了,大齐郡兵也得到了坚决的抵抗。
但区区三百名苍图神骑,却于此刻横行战场,似尖刀穿插于牛羊血肉,所经之处,无可阻者。
戴青铜鬼面的赵汝成,简直是杀神降世。
鹊桥仙庚金剑气、小无相拈花剑指、迦楼罗破阵剑指、天涯无觅气剑术九劫洞仙指!
十指如蝴蝶穿花乱舞,妖族战士成片成片的倒。
反倒是身为大牧皇女的赫连云云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安静地跟在赵汝成旁边,长鞭炸响,查缺补漏。
当然,她实际是在暗运秘法,不着痕迹地寻找那位姜三哥。
以白玉瑕天骄的眼界,对赵汝成的实力亦是惊佩不已。黄河之会正赛选手和四强选手,彼时的差距在时间线展开后,被拉得更远
这本是正理。因为谁都没有荒废自己,而天赋在观河台已经见了高低。自然是修行越久,差距越大。
一般来说,这种极速扩大的差距,要到神临这种号称“天人之隔”的关隘前,才会减缓。神临之隘,是后进者的反超良机。
历史也不乏有天骄,在内府外楼突飞猛进,于神临之前苦坐百年,最后化为枯骨。
但对于姜望、斗昭、重玄遵这等神临无碍的天骄,神临也不是什么问题。或者要等到洞世界之真的世界壁障前,后进者才有拉近距离的可能。
如姜望以内府场魁首追外楼场最强,革蜚以八强追两强,才是比较罕见的惠情——苗裴能与张临川交千而不死
事情一—革蜚能与张临川交手而不死,至少也是强神临。
苍图神骑是天骑军第一,赵汝成所向披靡,赫连云云威法难测,更有当世真人赫连虓虎坐镇于阵中
这根大腿实在是再粗不过。白玉瑕抱得极紧。2
但他领兵紧紧跟随苍图神骑,也并不只是追吃尾尘。
这种规模的种族战争,最是能够锻炼人。
凭借着良好的全局视野,和灵敏的战场嗅觉,白玉瑕带着这一百人的近卫精骑,会时不时地穿入复杂战场中,像冷刀子一样给妖族军队放血。
每每有被纠缠住的趋势,他又立即带人向苍图神骑靠拢。
把赫连虓虎这颗大树当做移动城池,近而又远,远而又近,以近乎极限的战场操演,锤炼着这只有百人的武安近卫,也磨砺着他自己的修行。
作为门客,他会为武安侯府尽力。
作为他自己,他也会为白玉瑕而努力。
无论姜望是否还活着。
道历三九一九年在观河台,他要为越国赢得光明正大的每一场胜利。
道历三九二一年的尾声,他已离开越国,在天狱为大齐武安侯而战,为自己而战。
或许运气不好,或许天有所妨。但我辈自求,何能止步?
旋身靠近一个猫族战士,在错身的瞬间交剑数百合,斩之于剑。鲜血在霜刃滴落,白玉瑕落回马背,再次调动军阵。2
迎面忽然听得轰响!
打眼一看,一位犬族妖王驰风驾电而来。
白玉瑕抬手抖出数道剑气封路,更以道术为墙,毫不犹豫地引军回撤,又向苍图神骑靠拢。
在这场战争里,这种战术他已熟极而流。
不对,是两位妖王。左前方还有一位妖王迫近!
大约是这支百人队的表现令妖族太过难受,在如此紧张的战场里,还分出两位妖王来歼灭。
白玉瑕的剑意被完全激发,感受到了对手毫不掩饰的杀意,心中却全无波澜。
有赫连真人在,再多妖王也不能构成威胁。甚至,要变成战功!
战场之,本是大鱼吃小鱼,大鱼更被大鱼吃。
现在无非是转变角色,为饵钓鱼,岂是难事?
白玉瑕在一瞬间聚集了兵煞,训练有素的百人军阵,连人带马化为长龙,立即卷向苍图神骑的方向—
赫连真人救我!
但咆哮的军阵却顿于半空,白玉瑕的迷茫和惊愕,都表现于那剧烈翻滚的兵煞中。
赫连真人呢?
就在自玉瑕引军回撤、驾驭军阵腾飞于半空的时候,他惊愕地看到,自那虚空之中,忽然探出一只有着灿金色毛发的大手,轰轰隆隆的覆落来—将腾起冲天光焰的赫连虓虎一巴掌打到天边生死不知!
那一只大手如天穹坠落,似大地翻转,包容宇宙之无极,覆压有灵众生。
当世真人,无影无踪!
目睹着刚抱稳的大腿,就这样被横扫出战场,白玉瑕很难不怀疑人生!
刚端武安侯府的饭碗,武安侯没了。
刚抱赫连真人的大腿,赫连真人也没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赫连虓虎都没有出事的理由。
身为大牧帝国宗室真人,代表着“天之家族”赫连家的底蕴,赫连虓虎的实力绝对不弱。本身也是沙场宿将,统领过王帐骑兵。在这处人族占据优势的战场,又并没有像叶真人那样横冲直闯,只身撞敌城。
反而他是相当低调地随行于三百人的苍图神骑里,全程只是关注大牧公主赫连云云的安全。
这样的一位当世真人,有什么出事的理由?
可偏偏就是赫连虓虎,在白玉瑕的眼前,被一巴掌打得人影都不见!
在极度的震惊和茫然里,白玉瑕本能般地调动兵煞,席卷百人军中,于空中一个龙回头,与那追来的犬妖错身,亡命奔逃!
“苍青之眸,呵呵呵”
虚空之中,响起一阵威严的笑声。
那只有着灿金色毛发的大手,在轻松扇飞试图阻路的赫连虓虎之后,只是轻轻往外一撕,像是撕掉了一层窗户纸,直接将虚空撕开!
于是一位威风堂堂的金甲狮族,就这样屹立在人们的视野里。
他的身形高大,如山似岳。他的面容方阔,眼睛是很深邃的紫色,金色的毛发招摇着,如焰燃烧。
他在虚空之中,而似一轮全新的金阳。
近乎无穷的光和热,也铺开了他无尽的威严。
在他的光焰附近。
无论人族妖族,大批大批的坐骑纷纷哀嘶跪地,很多战士也就此匍匐。
武南战场形势大逆转!天妖狮安玄登场!
他就是猿仙廷口中的老狮子。
“天榜新王”里位于第九的狮善闻,正是他的嫡系血脉。
作为妖族顶峰强者,参与种族战争本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他不去掺和天妖与真君的大战,却来战场显威,过于以大欺小,有如大象走进了蚂蚁群。
非有十万规模的天强军,辅以兵道真人带队,完全不具备阻截天妖的可能。
衍道是超凡绝巅,与衍道修士同层次的天妖,在某种意义就是“天”!
强如当世真人赫连虓虎,是一个照面都没走来,一巴掌就被扇远。
而赫连虓虎这样的强者,腾起冲天光焰奋尽全力阻截,所赢得的唯一战果,也只是给了赫连云云一点时间。让她和赵汝成席卷兵阵,统合苍图神骑之力,
迅速逃远。
但是在一位天妖面前,多远算远?
在现身之前,狮安玄似乎对赫连云云的眼睛很有兴趣,但一身金甲辉煌地踏出虚空后,却是看都不往那边看一眼,只猛然张嘴!
他的目标是整个战场,是南天城外所有的战士,甚至于不区分是人族还是妖族!
所以赫连云云跑到哪里去有什么关系?什么苍青之眸,什么兵甲军士战马器械,十里百里千里全都一口吞!
威严王者的嘴巴,化成腥风阵阵的血盆大口。
这张巨口是如此恐怖。
巴抵着地,牙撑住了天!
狮安玄的獠牙狰狞,如似一根根撑天之柱,撑到极限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光线都不见了,天地之间陷入绝对的寂静,绝对的漆黑。
甚至于左嚣、姜梦熊与天妖厮杀的混沌战场,也不再有动静能够传来。
“恍似他这一口吞了天,吞了世间所有!
顿时光线全失,狂风乱卷。无穷伟力降临。
所有战士,不拘人或妖,都被拔掉了“脚根”,身不由己地腾空。而他们的惊恐、怒吼、咆哮,也全都是缄默的!
在某一个时刻,于这绝对的寂静里,忽然响起了雷霆般的气爆声。
轰隆隆!轰隆隆!
但即便是这样激烈的声响,也未能动摇这末日之暗,未世之静。反而那雷声欲响,欲显此刻天地之死寂。
生机愈浓烈,死亡愈酷冷。
抗争越是有力,毁灭越是灿烂。
左嚣不在,姜梦熊受阻,此刻的天妖左嚣不在,姜梦熊受阻,此刻的天妖狮安玄绝对是横扫战场的无敌存在,一口吞天地,覆灭生灵何止十万?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两道刀光出现了。
不,那不是刀光。
那只是两道太过锋利、太过锐意,而让人感觉被刀锋割伤的目光!
由此目光所显,那吞天巨口中,便出现了一个人。
他是因为被看到而存在,还是因为他的存在必须被看到,所以才聚焦于人们的视线里?
说不清!
但是光亮已经出现了,战场也重新归于喧嚣。那封闭的世界已经打开了,浮空的战士们,重新找到了本我,建立起与天地之间的联系,可以落地生根。
而所有目光聚集之处,人们只看到一一个头戴普通斗笠,身披一件普通蓑衣,脚踩普通的草鞋一双,身并无一件饰物,连背影也十分普通的人,静静悬立在狮安玄身前面向狮安玄,而背对千军万马。
他的一切都十分普通,唯一不普通的是他的刀!
被他反手抓举,横拦在身前的,尚未出鞘的刀。
明明还在鞘中,还未有锋芒显
露,却不停地冲击着刀鞘。像是一头魔性十足的凶物,被囚禁在牢狱里,发出嗜血的嘶吼!
以此连鞘刀,爱挡住狮安玄。
以此尚未出鞘的刀,封住狮安玄的血盆大口。
这样的人族刀客。
整个妖界,整个文明盆地,也只有一个。
秦国真君,刀痴秦长生!
一口开天阙,欲吞十万兵。有名长生者,横刀封此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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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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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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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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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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