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为椅角,分两路前来…我们绝不能在午阳城迎战,甚至战场不能在午阳城域。
议事厅中,太寅语气笃定:“因为午阳城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所在,他们的一切战术,都是围绕进攻午阳城制订。他们的一切准备,都是基于午阳城战事。在午阳城域,他们必然有最大的警觉。在午阳城,我们等到的会是最强状态的对手。“
“而从我们自身的角度出发。午阳城的确有护城大阵,有高墙厚门,有充足的军械.但我们纵是倚仗这些,也是能守不能攻。齐军一旦围上来,接下来最好的结果,便只是旷日持久的攻防。
现在会洺府的局势,是我们必须尽快打出优势来。不然等齐军蚕食全境后,我们守得再稳,也只是一座死城。六万大军坐困愁城,是坐着等死。“
“所以我们不要在这里打。”
他的食指敲在巢图上,有斩钉截铁的力量:“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应该据城而守.
这种基于军事常理的正确推断,就是我们的机会所在!我们主动放弃城防优势,寻求野外决战,定能打他个猝不及防!”
在太寅的布局中,魏光耀出城诈降,城内伏兵又设阵,大败鲍伯昭…只是会洺府反攻计划的第一步。
屠尽两万齐兵后,又立即放出消息,立出一面抵抗旗帜,引齐军来攻。
后一步可算是围点打援的变招。会洺府的局势演变至此,午阳城已经是齐方有识之士不得不来的关键所在。
齐军若不能及时扑灭午阳城,得到鼓舞的夏国军民,绝对会给齐人永生难忘的教训。
齐军若来……则正中太寅下怀。
他的目标从来不止是一个鲍伯昭,而在于用鲍伯昭的项上人头,点燃齐军溃败的连锁反应。
他相信重玄胜一定能看到午阳城的关键意义,局势的发展,也的确如他所料。
甚至于在午阳之战里,之所以是他站出来露面,便是因为重玄胜身边的姜望,对他太寅有极强的心理优势——在山海境里,他两次对姜望出手。第一次设阵,被祸斗大军直接碾碎。第二次袭杀,被姜望以力破局。
重玄胜便是再聪明的人,对他太寅的判断,也必然只能基于已有的情报。而从姜望角度看到的太寅……能有多厉害?
在战斗中,占据心理优势的一方,往往能够有更出彩的表现。
但反过来,心理优势也可以被利用,造成对手轻敌的后果!
东线战局糜烂至此,已根本不是杀一两个普通齐将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君不见昭国将领战死,士卒马上就被鲍伯昭收拢?
君不见奉隶、会洺两府打下来,齐国那些优秀将领,手底下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齐国方人才济济,根本不缺良将。
定要杀死如重玄胜、姜望、鲍伯昭这般的重要人物,才能够真正打痛齐军。
“重玄胜所部在旗岳城休整,此人每下一城,必毁阵收降,营盘极稳。而谢宝树所部,刚刚拿下飞列城,因为跟谢淮安的关系,此人手底下都是精兵。
在鲍伯昭兵败的消息放过去后,他们近乎同时出发。
重玄胜是看到了午阳城的关键性,谢宝树大约是因为和鲍伯昭的交情……这两军互为犄角,本身也保有一定的默契。”
舆图上,太寅的手指,随着声音婉蜒,最后落到一处:“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在慈莱道会合。从慈莱道至午阳城,急行军一天可至。“
易胜锋静静地听着,眸似古井,无边的杀意都淹在井底。
自黄河之会惊闻姜望之名后,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从山海境到现在,一次次按剑,都是为了这一次的出剑.他已不能够再等下去。
魏光耀这时候从外间走进来,卷进了一道阴影:“根据情报,这两拨人的关系可说不上好。”
触悯道:“他们之间有矛盾是事实,但在战场之上,他们不会因私废公。不要小看这些齐人的军事素养。”
魏光耀点了点头,又问:“所以咱们在慈莱道设伏?“
“慈莱道地形复杂,是个设伏的好地方。“
太寅说着,摇了摇头:“但慈莱道已经靠近午阳城域,他们必然会十分警惕。更重要的是一我们的兵力并不具备优势,只能集中起来,迅速解决一方,不能等他们合流。“
“解决哪方?”魏光耀下意识地问。
他其实是觉得,应该先易后难,处理更有把握的那一方。
但易胜锋淡声道:“我的剑只为姜望出。“
太寅深深看了这位南斗殿高徒一眼:“会有机会的。“
然后对魏光耀说道:“当然是集中力量解决重玄胜姜望所部。这两个人,杀掉任意一个,都胜于杀死十个谢宝树。咱们准备了这么久,忍耐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小打小闹。“
“尤其是姜望!“触悯说道:“从黄河之会摘魁,到三刑宫正名,他已经成为齐国最具代表性的年轻天骄。在某种程度上,他代表了新齐人在齐国的未来,是旗帜般的存在。齐人挑起星月原之战,甚至都是以维护他的名义。杀掉此人,是瓦解齐国之未来。对齐军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所以此战不容有失,目标必须要完成。要不惜代价地完成!“
太寅的手指继续在舆图上移动,开始具体的战略部署:“旗岳城来午阳,只能走岷西走廊。飞列城来午阳,必经涉山。我们就在这两个地方设伏。虽则重点是打重玄胜部,但谢宝树部也一定要用兵牵制,一来午阳城不容有失,二来不能够多让谢宝树部有机会支援重玄胜部。否则的话,很可能前功尽弃。“
所以为什么说会洺府是个好地方。除了有呼阳关阻截兵祸,少历战火。资源美景,
此地也都不缺乏。
涉山是夏国有名的“锦绣华府十三峰”之一,险奇而美。
至于岷西走廊,则是岷王虞礼阳的封地所在一虞礼阳成就真君后,他儿时的故乡便鸡犬升天。夏廷本来要划整个会洺府为其封地,他多次拒绝,最后才只封了一块岷西走廊。
此地狭长而丰饶,是贯通会洺府中部和南部地区的著名廊道。
虞礼阳儿时的伙伴亲人早就不在了,他也没有什么故土情节,自己都很少回西。
但毕竟名头放在那里,哪怕他压根不在乎,此地也发展得极好。
当然随着战火蔓延,大量的百姓往帝国更西处逃散,曾经富庶一时的岷西走廊,现在已经十室九空。
“岷西走廊之前已经被鲍伯昭扫荡过一遍,所有的防御工事都被毁掉了—一这恰恰可以降低重玄胜他们的警惕心理。”太寅继续道:“岷西走廊之战,一定要果断,
要速战速决,不要打成消耗战,久耗必失。“
“夏军野战是不如齐军的。”易胜锋从个人的角度提出问题:“就算顺利完成埋伏,如何确保胜利?“
“重玄胜手下的三万余人,真正的精锐只有两千余人,出自秋杀军。剩下的人里,
有一半都是收的奉隶降军,局势稍有不对,咱们振臂一呼,即可倒戈。另外一半是东域其它国家零零碎碎的部队拼凑,人心难齐。”太寅有条不素地分析道:“而咱们上下一心,又有守土之志。以有心算无心,定能一战破之!“
他又道:“且我这里还有一套九子环山阵盘,是太氏压箱底的好东西,可以迅速创造地利优势。今次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何愁重玄胜姜望不死?”
“那么,谁去牵制谢宝树?”触悯问。
“我亲自去。”太寅道:“我只带一万人去涉山,剩下的全部五万士卒,都由你们带去岷西走廊。你们以五万伏三万,应是拿稳的事情。”
触悯略略皱眉:“我们?“
“你,魏光耀,顾永,徐灿,还有南斗殿的易先生!”太寅道:“你们全都去。“
顾永和徐灿,都是外楼境武将,从绍康府紧急赶来的会洛。同触悯、易胜锋一样,
在伏击鲍伯昭之战里,压根没有露面,就是为了最大程度上隐瞒情报。哪怕午阳城的消息有所泄漏,齐军也只会受到更深的误导,不可能准确判断夏军实力。Χiυmъ.cοΜ
触闵面有忧色:“你一个人领军去涉山,能行吗?“
“易先生说得对,苍鹰搏兔须全力,更何况我们要杀的可不是什么小白兔。要杀姜望重玄胜,就必须得调动最大的力量。我行或不行……都必须如此。“
太寅看着他的表情,笑了笑:“好了,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又不是去跟谢宝树分生死,我只是要拖住他罢了。不让他率部去支援西走廊,我的目标就达到了。如事不可为,我会败退午阳,然后放弃午阳城,用这个过程,为你们争取时间……无论如何,消灭重玄胜和姜望,是我们当前最重要的事情。一切选择都要为此让步。”
如果说只能有一个人领军去拖延谢宝树所部,的确没人能比精于阵道的太寅更合适魏光耀道:“易先生对姜望,我、触公子、顾永、徐灿对重玄胜。如此将胜、兵胜、势胜,又是有心算无心,设局做伏。我实在想不到,他们还有什么生还的可能!“
“是啊!”触悯亦收拾了心情,表现得信心满满。
他其实并不认为易胜锋能是姜望的对手,所有见识过姜望在观河台之风姿的人,都不可能对易胜锋有信心。
哪怕其人是南斗殿第一天才,哪怕这个人纵横南域,在熬过淮国公府无限制逐杀令后,声名已经直追斗昭。
直追斗昭…毕竟还不是斗昭。
但易胜锋和姜望的强弱并不重要,他只要能够稍稍拖住姜望,便已足够。
这一次是大军相攻,以团结一心的五万人,伏击军心杂乱的三万人。以有备之军,
围无意之师。任是姜望单打独斗再强,难道还能一人杀穿万军?
“唯一可虑的是…”触悯道:“据宣平侯所言,姜望现在外楼四境圆满,随时可以踏进神临,只是还在等待无瑕的契机而已。他一旦临阵突破神临,我们很难留住他。”
他一边提出问题,一边给出解决方法:“所以我们在伏击的一开始,就要用军阵锁住他,断绝他逃脱的可能。这支万人军阵,到时候就让顾永负责。他是法家修士,
擅长困敌。“
他看向易胜锋:“届时让顾永配合易先生可好?非是不信任阁下的实力。只是姜望此人奸猾,恐败之容易杀之难。”
易胜锋淡声道:“战事安排当然以贵国方面为主,我南斗殿来夏支援,自是客随主便。”
他抬了抬眼皮,又道:“另外,针对姜望临阵突破的可能我亦早就外楼圆满,
道途在握,随时可成神临。“
“那就更好了!”魏光耀是真的惊喜非常,因为若是没有神临战力牵制神临,就算以军阵磨杀,死伤也必然会非常惨重。战争打到现在,每一个士卒都弥足珍贵。他赞叹道:“有易先生在,姜望何足道也!“
触悯则道:“易先生既然已经外楼圆满,何不先一步成就神临?到时候咱们直接摧以山崩之势,不给姜望突破的机会,岂不稳妥?”
易胜锋沉默了片刻,道:“不杀姜望,我神临有憾。”
议事厅内,一时缄默!
作为七杀真人陆霜河的嫡传弟子,易胜锋以无憾神临为目标,当然不是什么叫人惊讶的事情。
他不打算无憾成就,才会叫人惊讶!
只是。
易胜锋和姜望,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以其为心障?竟然到了不杀其人,神临有憾的地步!
易胜锋没有解释的意思。
夏国的众人也没有问。
太寅略一料酌,然后开口道:“所谓败之容易杀之难,确是此理。当初景国赵玄阳亲自擒姜望,也叫他跑了,虽然那次是有齐国强者插手,但此人逃跑的功夫也可见一斑。今日他已经站在神临门口,想来更是滑不留手,跑得飞快…以他的天资,
若是不死,日后必成大患!所以除了你们之外,还有一个人,也会赶去岷西走廊。
触悯眉头一挑,显然已经猜到了是谁。
“谁人?”魏光耀问道。
太寅道:“周雄周大人!“
奉国公周婴之子,周雄!
货真价实的神临境强者!
周婴有三子三女,唯有三子周雄成器,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成就了神临。
魏光耀惊讶道:“周大人?他抽得出身来?“
“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太寅道:“届时会和你们在岷西走廊会合。“
“这是鉴于姜望和重玄胜的重要性,我们所做的伏手,以策万全。”他对易胜锋道:“想来易先生今次必能无憾成就了!“
触悯担心易胜锋过于骄傲,不肯以众凌寡,不肯要军阵配合…这显然是想多了。
在太寅的判断里,易胜锋是一个只要结果、绝不在乎过程的人。
所以他提及周雄,也非常直接。
而易胜锋果只是轻弹长剑,道了声:“借你吉言!“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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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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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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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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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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