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部文工团。
大礼堂。
“下面,由团长康洪波同志宣布关于文工团老兵复员的命令!”军务钟参谋将文工团的老兵退伍名单交到了团长康洪波的手上。
陆一鸣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整个文工团复员的老兵也只有他一个。
“经师党委研究决定,批准文工团上等兵战士陆一鸣退出现役的申请决定......”这份命令,康洪波已经看了好几遍了,甚至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
偌大的纸上面,赫然只有陆一鸣一个人的名字。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优秀的士兵,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为什么就不愿意留在他们文工团好好发展,却一定要选择退伍呢?
“呼!”陆一鸣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早有了这个打算,但是当命令下来的那一刻,他去突然有种被抽去了精气神儿的错觉。
路是他自己选的,虽然团长和一众领导也都找他谈过话,希望他能够在演艺这条路上继续发展,但他却都拒绝了。
并不是陆一鸣有多高傲,趁着年轻,他想再拼一把。
二次入伍,他想到能激发血性的部队去,比如,侦察兵!
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如愿,但梦想这玩意儿,谁也说不准不是?
其实有这个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这事儿师傅陈然也找他聊过,但当一颗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的时候,想要它在萌芽状态溟灭,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任凭师傅嚼烂了舌头,他的初衷却依然没有改变。
“陆一鸣!”康洪波的视线落到了陆一鸣的身上。
“到!”
“啪!”陆一鸣高声答道,然后上前一步。
出列!
“为我们的老兵陆一鸣同志,卸衔!”
“是!”两个老兵从队伍的另一侧走过来,一左一右的站到陆一鸣的两侧。
不知为什么,当看到肩章领花和帽徽被摘下的那一刻,陆一鸣的眼泪却突然来了。
“保重!”卸衔的人,是他的师傅陈然和另一个老兵,而陈然此时看向陆一鸣的时候也眼睛红红的,显然,他也在压制自己的情绪。
“是!”任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陆一鸣却依然挺直了胸膛。
“向军旗告别!”
“向装备告别!”
......
自那一刻,陆一鸣的眼泪就再也没有干过。
看着鲜艳的军旗冉冉,那一排排武器装备,曾经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m.xiumb.com
这两年,除了二胡,他也再没有触碰过其中的任何一把武器。
八一杠、班用轻机枪,狙击步,40火箭筒......
当兵,在他的潜意识里,就应该当那种能随时准备打仗的兵,而不是站在后面为别人摇旗呐喊擂鼓助威的文艺兵。
流血流汗,他也心甘情愿。
“老兵,一路保重!”陈然抿紧了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倒是另一个老兵,拍了拍陆一鸣的肩膀说道。
“若有战,召必回!”这几个字,陆一鸣几乎是喊出来的。
偌大的礼堂,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
从宣布退伍命令到离开部队仅仅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陆一鸣也从来没有感觉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过过。
从礼堂回来,全团几乎所有的人都来找他签名留念,帽子上,相册里面,几乎都留下了陆一鸣三个字。
晚饭很丰盛,但陆一鸣却并没有什么胃口。
按照惯例,餐厅还特意为陆一鸣准备了饺子,满满的一大碗,热气腾腾......
落地面条滚蛋饺子!
这就是地地道道的滚蛋饺子啊!
“啪嗒!”豆大的泪珠子从脸颊滑落,掉进碗里,活着饺子的味道,略显酸涩。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迎接这一刻来临的准备,但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却突然有些不舍。
最难割舍是战友情,尤其是窗外还好死不死的响起了那首让人潸然泪下的《梦驼铃》。
送战友,踏征程......
老刀,你牛!
......
晚饭后,陆一鸣的房间里就陆陆续续的有人来串门了,熟悉的,曾经平日只打个招呼的,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热情。
倒是陈然,默默地帮陆一鸣将东西收进背包里。
偌大的宿舍里,洋溢着一片欢声笑语,但无论是谁都能从这话语中感受到一丝淡淡的离别的忧伤。
当兵两年,从来没有失眠过的陆一鸣失眠了,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陆一鸣仿佛又回到了刚刚入伍的时候,班长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挨个儿点他们的名字......
陆一鸣!
到!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陆一鸣什么时候睡着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当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陆一鸣却又醒过了。
距离起床号响还有一段时间。
他没有丝毫的睡意,水房里滴答滴答的水笼头,似乎也到了退休的年龄。楼道里静悄悄的,偶尔还能听到略显压抑的呼噜声,似乎是从师傅陈然的房间里传过来的。
文艺兵的生活其实也远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他们也得学习充电,常年奔波在一场又一场的演出现场,或者,总是在坐不完的大巴车上。
把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属于自己的东西,陆一鸣是一个也没有带走,该留下的,他也是一个未动。
是的,他想趁着战友们都还在睡梦中悄悄离开,毕竟,就算七尺男儿也扛不住那分别的场面,虽然不是生离死别,但谁也不敢保证说这一次的分别或许这辈子还有机会再见?
带上行礼,将装着二胡的琴盒抱在怀里,陆一鸣最后一次打量了一遍房间,慢慢的退了出去,然后,将门轻轻地带上。
再见了,我的文工团!
只是陆一鸣没有看到的是,就站在他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甚至包括之前还在打呼的陈然也悄悄睁开了眼睛。
然后所有人慢慢的起床,悄悄的走到窗边,将窗帘掀起一脚,默默地看向大门口的方向。
......
既然决定了要悄悄的离开,陆一鸣也没有丝毫拖拉,大步出了院子。
“可惜了一个好苗子,就这样走了!”陆一鸣不知道的是,全团上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窗前默默的盯着他那略显孤傲的背影。
“一个正瞌睡的人,你又怎么可能叫得醒他呢?”康洪波盯着陆一鸣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到现在他也没有明白,为什么陆一鸣放着好好的文工团不愿意待,却想要尝试一种全新的生活?
难道在文工团这个岗位上就不能体现出他的军人价值,怎么就没有热血和激情呢?
“呃......”钟军看了眼康洪波,苦笑着摇了摇头。
搞文艺的就是不一样,随口一句话似乎都蕴含着哲理。
很深的哲理!
“难道二次入伍就真的能如愿以偿吗?”这话,钟军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的还是康洪波的,或者,也可以算是说给已经离开了的陆一鸣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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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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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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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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