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也道。
“三金,还认不认得人啊?我是你王叔。三个月之前我去住院,还是你把我抬上救护车的呢?”
三金哥仍是流着口水,半张着嘴。躺在炕上一动不动。
父亲身子前倾,拿起三金哥脖子上的围嘴,帮他擦擦脸上的汗揦子。
父亲指了指我。
“这是你弟弟。我儿子。王泽翰,他大学毕业回来啦!
三金,你能听懂叔说的是什么不?”
我拉了拉父亲的衣角,无奈的摇摇头。
“爸,算了!”
我父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怅然若失道。
“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平白无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一转眼才几天呀。我住院之前他还好好的呢!
三金多好的一个人啊!自从你上大学。我又有病。
三斤每次上山劈柴火,都会匀给咱们家一半儿。
你母亲那时买了一吨煤块,我又干不了活。都是人家三金帮忙卸的车,把那煤块儿一块儿一块儿。整整齐齐地哚在咱们家院子里。那些个煤,够咱们家烧上三年的。
这真他妈是没个天理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能没有好报呢?”
我不住地拍拍父亲的手。
“好了!别说了。三金嫂还在厨房呢。你说的话他都能听见。嫂子听了心里不定多难受呢!”
老爸听到这话,才急忙住了嘴。
少倾,听到厨房里,母亲和三金嫂两个女人,嘻嘻哈哈的又说又笑。
然后便是热油,炒菜的声音。
只不过屋里的屎尿味儿太重,将饭香味完全掩盖住。
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饭菜终于摆上了饭桌。
三金嫂真是把我们当成了稀客。
炖了一盆酱河鱼,自己种的生菜,黄瓜,水萝卜拼了一盘儿蘸酱菜。
炸酱是用典型的东北黄豆酱。做成的肉末鸡蛋炸酱。
里面还放了些许青辣椒丁,看着就十分有食欲。
还有两盘小炒,一盘是酱萝卜条炒肉。一盘是山野菜炒肉。
当然。重中之重的重头戏。还是那一大盆。油红发亮的红糖水煮糖心荷包蛋。
父亲在我的耳边小声嘀咕。
“你三金嫂子真是实在。他们家平时过年,都舍不得吃这么多的肉菜。”
三金嫂子拿出饭碗。给我盛了满满一大碗的红糖水炖荷包蛋。
“泽翰弟弟,你快尝尝。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味儿?”
我连忙接过饭碗。这份红糖水是经过改良的,上面还撒了些许桂花花瓣。
我拿起勺子。舀了满满一大口红糖水,放在嘴里。甜滋滋,香喷喷。上面的桂花花瓣留恋与齿缝之间。给这碗糖水增加了几分别样的香气。
我连连称赞。
“三金嫂,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
三金嫂听了我的夸奖。腼腆一笑。
“哎呦!不愧是大学生。说出的话都那么好听。我这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哪里能拿得出手呢?”
母亲连连搭话。
“我今天可知道了这碗红糖水炖荷包蛋的秘诀,我说呢?怎么以前自己在家做个几次,都说不出你这种味道。”
我不禁发问。
“这红糖水还有秘诀呢?究竟是什么秘诀呀?说来我也听听呗。”
三金嫂哈哈一笑。
“听我大姨胡诌,哪有什么秘诀?不过是红糖太甜,所以我就只放了一丢丢。借个颜色。而这里的甜味儿,主要来自于蜂蜜。
先烧上一大锅开水,然后把鸡蛋下里面,用勺子顺着锅边儿不停翻搅。
可以让荷包蛋变得又圆又润。等到估摸着荷包蛋正是流心的时候。捞出来,加上半小勺红糖,再放上俩大勺蜂蜜。
这是我娘家的做法,以前女人坐月子时,都得吃上这么一碗红糖水炖荷包蛋……。”
说到这里,三金嫂突然住了口。
也难怪他会不再接话。三金嫂和三金哥结婚有小20年。两个人一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
我三金哥体格棒的很,嫂子也不是个多愁多病的身子。
两个健全人。不知怎的。就是要不上小孩儿。
听说,几年前的时候,两个人还专门到妇幼保健院检查过。都是身体健健康康。查不出半点毛病。
可是,偏偏送子观音娘娘。就是不睁眼瞧他们两口子一眼。
弄到现在,两口子都是40岁往上的人。膝下还没有个一儿半女。
三金嫂做了半辈子的红糖水炖荷包蛋。自己也没能名正言顺的。在月子里吃上一回。
我妈看这情景有些尴尬。连忙岔开话题。
“哎呀!你们瞧瞧郭三金,那口水都流成河了!这是看见自己媳妇儿做了一桌子菜,馋了吧!
快,拿个大碗。把这些菜都拨出来点,你们先吃着。我来喂三金。”
三金嫂连忙阻止。
“哎呦呦!大姨。您瞧您说的这是哪的话?你们一家三口来我家里做客,做饭时您帮忙不说。哪里还能用的到你去喂我男人!
大姨,您快上座。你们一家三口先吃着,三金我来喂他!”
三金嫂说着,拿起一个普通的二两小碗。
往里面盛了半碗的白米饭,随便钎了两筷子酱萝卜条炒肉。
母亲道。
“你就给三金盛这么点儿东西?他个大老爷们儿!哪能吃得饱。快,多给三金夹点肉!”
三金嫂连连阻止。
“大姨!您不知道。自从三金中风以来,胃口是越来越小。你瞧瞧他现在的身子骨。
以前那可是个一百六十多斤的大汉,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现在只剩一百二十多斤了,浑身都是骨头棒子。
不瞒你笑话。我晚上摸他身子,那身子都硬的硌手!”
的确。在我的印象中,郭三金是一个十分壮硕的男人。
身高约有1米85,体格十分膀实。
现在的他。侧着身子躺在炕上。也就那么小小的一团,两侧的脸颊都凹陷了下来。活像一个民国时期的大烟鬼。
三金嫂端着饭碗,盘着腿爬上了炕头。
“来,老郭,今天你借咱们隔壁大姨的光,吃好菜喽!”
三金嫂舀了一勺米饭。直接塞进了三金哥闭不上的嘴里。
母亲问。
“三金这嘴巴,一直闭不上啊!”
三金嫂点点头。
“就跟让人点了穴一样,白天晚上都张着嘴。”xǐυmь.℃òm
母亲惊讶道。
“那这饭可怎么吃?”
三金嫂道。
“没事,我有办法!”
三金嫂说着,用自己的右手托住三金哥的下巴。用力将他的嘴巴合上,再松手,三金哥的嘴吧又自动张开。三金嫂用手再推下巴,就这么一下一下的。一口米饭,要吃上十几分钟。
母亲不禁连连哀叹。
“这究竟是个什么邪病?中风哪有这样的?这也太折磨人了。
就这么个吃饭的方法,怪不得一个来月。三斤就瘦成了现在这副德行。”
三金嫂习以为常道。
“唉!这还算好的呢。起码牙齿还在,嘴里还能咀嚼。
只要跟我老公公临走前一两个月似的。牙也没了。又吃不了东西。
天天喝点儿奶粉,我就觉得。我老公公根本就是饿死的。”
突然,三金哥又呜呜的大叫起来。
三金嫂没好气道。
“叫,叫,你叫个屁。有能耐说句话呀。天天话都说不出,就知道闲来没事,鬼哭狼嚎的。”
我听着三金哥的叫声,好似有些奇怪。
这种声音,凄惨之中带着点点求救的意思。特别像是受害人被杀之前,面对凶手的那种祈求声音。
我突然有些疑虑,放下手中的汤匙。连忙看向三金哥,我注意到,三金哥的眼角里。好像有泪滴子出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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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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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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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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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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