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役下来,翡欢因着不熟悉原主的身体吃了亏,伤口虽多,好在她反应够快,都避开了要害,伤不了她的性命。
沐浴完,翡欢从箱子里取出了伤药。
包扎伤口是习以为常的事,翡欢麻利都处理完身上的伤口,但右手上的箭伤却有些麻烦。
左手没什么力气,摁不住纱布。翡欢尝试了一好会儿,直到背后热出一层薄汗,手心上洒的药粉跟血糊成了一团,才勉强缠上了纱布。
只能是如此了。
瞧着扎得松松垮垮的纱布,翡欢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此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她拢拢未穿好的衣裳,起身前去开门。
门口站的是武阳的媳妇,她手里捧着一只盘子,上边摆着饭菜。武嫂子笑道:“听我家那个说当家的受了伤,想来不会去饭厅,我便给你送过来了。”
翡欢瞥了眼外边天色,原来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忽的想起什么,翡欢开口问道:“厢房那里可送了吃的过去?”
“自然是送了的。”下午一行人回来,武嫂就从武阳口中得知当家的带了一个人回来,还安置在厢房里。这么些年来,能从外边进寨子的,除了金银珠宝,便只有进地牢的。现在后院里那位,想来身份也不一般。武嫂眼里起了一丝促狭的神色,“当家的如此看重,我也得好生照料着。”
听出武嫂话里的意思,翡欢弯眼笑了笑,并未解释。
只不过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翡欢就觉得院子里呼呼作响的春风吹着有些寒意。
忆起初春的天气,夜里温度低得可怕,更何况是在山窝窝里,自然又潮湿又阴冷,厢房那位身子娇贵的任务目标可别不小心病死了。
思及此处,翡欢皱了皱眉,叫住了送完饭菜准备离开的武嫂,让她烧一盆炉火,待会儿送进贺宴屋里。
武嫂自然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光烧个炉子还不够。想起原主曾打劫回来的一些小玩意儿,翡欢径直跨步去了私藏宝贝的密室。
库房大开的时候,里边金灿灿的光亮晃得翡欢眼睛疼。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这里边有金有玉,金银珠宝堆满了山,那些物什一看便价值连城。
翡欢随手捡起一串玉珠子,绿油油的珠子不含一点儿杂质,入手又凉又圆润,一碰就知价值不菲。
这些东西,是原主带人打劫山下路过的商队抢来的。原以为是一支普通商队,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是一支皇商,她抢来的,全是贡品。
就是这堆东西,惹得青坨山的山贼一直对白狼寨虎视眈眈。细说起来,这些财宝也算得上是白狼寨陷入混乱的祸端。
翡欢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珠串。虽说这些东西是祸端,可不见得把它们交出去,白狼寨就能安宁。
毕竟……是皇商啊。
翡欢扔开那串珠子,转而在一堆金银珠宝里翻了起来。不多时,她从中找出了一只精致的雕花手炉。
这玩意儿烧热了,放手心里捂着取暖,或是扔床里热被子都是极好。翡欢去厨房要了些炭火放进去,这才捧着热乎乎的小玩意儿去了贺宴房里。
推门而入时,贺宴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执笔,借着桌上微弱的烛光写着什么。
这蜡烛的光线太过黯淡,惹得昏暗的房间里透出一股阴冷的味道。翡欢瞥了一眼屋里正中的桌子,上边摆放的饭菜未曾动过。
“怎么不吃?”翡欢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闻言,贺宴浅浅抬起眼眸看向她,乌亮的眸子让跳跃的烛火映出潋滟的波澜来。他轻轻一笑,却是忍不住以拳抵唇咳了一嗓子,原本轻柔的嗓音此时有些沙哑,“没胃口。”
“总得吃一些。”翡欢来到他身边,不由分说地将焐热的手炉塞进他手里,笑眯眯道,“山里冷些,也是我考虑不周了。稍候武嫂子会送只火炉子过来。”
贺宴静静听她说着,冻得有些僵硬的双手捧住了那小小的铜炉,初一触碰感觉烫手,待适应了,会有一股暖意从手心流入了身体里。他不禁惬意地眯了眯眼。
不过,翡欢话中说笑,目光却是往书桌上的信纸上望了过去。见她注意到了书信,贺宴也不遮挡,他抬眸看向翡欢,轻轻弯起眼眸笑了起来,嗓音平静,“在下出来的时日长了,想写封家书报平安。”
上面只寥寥写了几个字。翡欢未细看,问:“为何不写完?”
“这里离京城路途遥远,思来送信一事还会劳烦大王,便不知写还是不写……”
这样啊……
翡欢眯眼看着身旁这人,他回以淡然的对视。
贺宴的身份,她丝毫不了解。
加上原主的记忆,翡欢仅仅知晓他的名字,至于他是做什么的、家里有什么人在,她一概不知。
借着这封家书,或许是个机会。
翡欢心头一转,她敛下眼底的思绪,看回贺宴,笑道:“不过送封信罢了,费不了多少力气。你先写着吧,稍后我叫个并肩子给你送信。”
听翡欢这么一说,贺宴宽慰松了一口气,他低声轻笑了一句多谢,这才微揽衣袖,执笔蘸墨,继续在纸张上缓缓书写起来。
翡欢虽说做过一次古代的任务,但书法这些东西未曾接触过。所幸原主也是个不识大字的大老粗,翡欢也不担心自己露了底。www.xiumb.com
不过字不会写,不代表这些繁体字她认不出来。
贺宴的字陆陆续续往下写着,大多是些家常话。他未说自己现在白狼寨里,只说有人收留了他,再过些时日便能见到神医了。
贺宴很快写完信,他搁下笔,抬眼却发觉翡欢正凑在他身边看着。
信上没什么出阁的内容,贺宴并不遮掩,只是偏头看着她。
翡欢笑眯眯地问:“你都写了些什么?”
她不识字?
贺宴微微一顿,笑道:“无非是些家常话罢了。”
“才写这么点儿?”翡欢歪了歪头,笑道,“不如再写几句话吧。”
“写什么?”贺宴以为是些重要的事,便又执起笔,等着她的下话。
“就写……”翡欢的声调微微拉长了,迟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贺宴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他抬眼看向翡欢,眉眼淡淡,带着些许疑惑。
翡欢突的一笑,开口道:“问问你家,成亲需要哪些聘礼,然后给白狼寨送来一份吧。”
贺宴不动。他淡淡问:“大王这是何意?”
“我姑娘家脸皮子薄,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听不明白?”翡欢笑道。
见贺宴迟迟不语,翡欢眯眼一笑,俯下身与他凑近了,压低嗓音道:“莫不是,你想入赘我白狼寨?也成呀,问问你家需要哪些聘礼,我这儿给你家送一份去。”
“……大王莫要拿自身清白开玩笑。”老半晌,贺宴才缓缓吐出这一句话来。
翡欢挑眉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开玩笑?”
“……”贺宴被她反问得一哽,在她灼灼目光下,他默默地垂眼避开了翡欢的注视,只看着自己的手,因着病体孱弱,他的手指也透着苍白与消瘦,“我是个药罐子,配不上大王。”
他说这话的语气平平淡淡,毫无波澜起伏,眼里却隐隐透着黯淡。
“有我在,你怎么会死?”翡欢笑眯眯道,心道贺宴要真病得不行,她完成不了任务,怕是真的得去药谷找神医了。
翡欢的话贺宴听在耳中,他却是无奈地笑了一笑,不再多语。
翡欢说的聘礼一类的话,贺宴终究是没添上去。见他将信装入信封中,翡欢也不再跟他说这些事,只是偏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她过去碰了碰碗,虽放了些时间,好歹还热着。翡欢笑道:“既然那事儿完了,来吃些吧,饿着了可不好。”
贺宴没有推辞她的好意,他轻笑一声“晓得了。”,才起身挪步至凳前坐下。他揽揽衣袖,坦然地执起碗箸。
山间多野味,不过这些饭菜是武嫂子为他特别准备的,因而都是一些清淡的食物。
贺宴缓缓吃着,可对面那一道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越发灼热。任由翡欢瞅了好一会儿,他终究停下手,淡淡抬眼看向对面坐着那人,她正懒洋洋地翘着一双二郎腿,面上笑眯眯的。
或许是她常年沾染血腥的缘故,贺宴能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杀气,衬得那张和善的笑容也透出一些邪肆。
她作何要盯着他看?
贺宴开口道:“大王……”
大王这称呼听上去别提多野蛮。
翡欢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叫翡欢。”
贺宴一顿,继续道:“翡欢大王不用吗?”
两人才认识,这称呼一时之间改不改也无所谓了。
这说起来,她还没吃饭呢。翡欢偏头轻笑了笑,想起他方才斯文享用的模样,一字一句道:“秀色可餐。”
这话里明晃晃的挑逗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
贺宴这二十几年来受到的调戏,还没这一天里受的多。贺宴耳朵悄悄一热,面上却淡然处之,道:“若是大王不嫌弃,不如与在下一同用餐?”
翡欢凑进去看他,微弱烛光里,她的瞳孔清亮,满满都是他的身影,“不必了,我更喜欢看着你吃。”
“……”贺宴垂眼避开了她的注视。他搁下筷子,轻咳了一嗓子,“时日不早了,大王还不回去歇息?夜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损大王的名声。”
“这寨子里都是我的人,还怕担心他们传流言蜚语?”再逗下去,他恐怕连这餐饭也吃不安心。翡欢笑眯眯地坐回了原位,嘴巴上还是忍不住又占他的便宜,“况且,是关于我与你的流言,我觉得甚好。”
眼见贺宴闷不吭声,耳尖却开始红了起来,翡欢知晓有些事过了度惹人厌,便笑眯眯地收了话头,不再逗弄他。
不打扰贺宴用餐,翡欢拿上书桌上的信准备先行离开。在她要离开时,贺宴不经意间注意到翡欢右手上的包扎得松垮的纱布,他手中的筷子一顿,不由得开口叫住了她:“大王。”
翡欢回头,却见到桌边的贺宴起身朝她走了过来。不等开口说话,贺宴执起她的手,借着烛光,垂眼仔细地帮她包扎好。
见他这般细心,翡欢笑眯眯地没有出声打扰,直到包扎完,翡欢笑吟吟地道了一谢,转身离开了房间。
出门之后,翡欢让人叫来了武阳。
翡欢房里没其他人。她将手里的信递给了武阳,神色冷淡,“照信上的地址去查查他的身份。”
听到翡欢这话,武阳微微一怔,他接过信,迟疑地想问些什么,却又很快闭上了嘴。
见武阳面色犹疑,翡欢扬眉问:“有什么问题?”
“当家的,上边写的……我不认识。”武阳小心翼翼道。
听到这里,翡欢才想起白狼寨里大多都是些不识字的大老粗来,便将信上所写的住址告知了武阳。
等听到京城那两个字,武阳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当家的,这京城离咱们白狼寨山高水远,光走路都得走上两个月,不说中途会不会出岔子,那小子给的地址也不知是真是假,这一来一回的……忒不值。”
翡欢笑眯眯地望着他,不搭话。
武阳觉着以往豪爽的寨主这一日有些不同起来去,这般含笑望着他时,眼中的深沉竟然压得他头皮发麻,手里捧的信也重了几分。武阳顿了一顿,心中没了底气,“今后当家的想如何处置他?”
翡欢捏捏下巴,笑眯眯地问道:“那你以为何?”
武阳没多少犹豫,横着手掌往脖子上一划拉,道:“杀了他。”
注意到翡欢笑盈盈的目光,武阳那话也说不下去了,他收了动作,支吾吾地道:“莫非……莫非当家的对他有意?”
翡欢慢悠悠地坐椅子上,眉眼微挑时满是散漫。她捏着下巴状似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以为……他当我的夫君如何?”
武阳大吃一惊,一时间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挂不住。他拧着眉头沉思好一会儿,道:“当家的有意,我也没别的想法,只是这家伙底细不清……”
“所以趁着这次送信去查查。”
武阳犹疑了一会儿,还想劝什么,话到口边却变了,“我晓得了,这番我会叫个机灵的去京城。”
这事一了,翡欢又转移了话题,道:“捉回来的那几个人有说些什么?”
白狼寨与青坨山一直以来纷争不断,翡欢也不是个等着挨刀的,自然要想法子把那山头给掰了。
“那地鼠崽子实在硬气,”武阳摇了摇头道,“更何况那几个分量轻,恐怕问不出多的。”
正如武阳所说,青坨山的山贼都如同地鼠一般,那整座青坨山不知道有多少地道。就算翡欢带人攻山,那些家伙受惊钻进洞里了,翡欢也无可奈何。
这倒有些麻烦了。
所幸记忆中青坨山下一次偷袭在两个月后,翡欢还有的是时间准备。
又与武阳谈了一会儿,外边月上柳梢头,时间不早了。
事情交代得差不多,武阳也准备离开了。只是他要走时,让想起什么事的翡欢又叫住了。
“另派一个人去找找这附近有没有个叫药谷的地方。”
“若找到的话,不论如何都将里边的神医请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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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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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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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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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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