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有了清楚的意识时,她只看到眼前一片黑暗。
庄欢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没什么光亮,夜色中只看得到周围摆放了一些家具,像是在一间客厅之中。令庄欢感到奇怪的是,这朦朦胧胧的黑色当中,若有若无的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又是梦?
自从第一个梦境之后,她就像陷入了某种怪圈。
庄欢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不紧不慢地打量着四周,心中也生出一股疑惑。
这地方实在太过真实,甚至真实得可怕,味道、视觉、触感,无一不跟现实一模一样。她唯一能分清这里是梦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的脑海里还清楚地保留着上一秒在家里的卧室睡觉的记忆。
可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她恐怕早晚有一天会分不清楚现实和梦。
也不知道,她在这个梦里受的伤是否会带到现实去。正想着的时候,手里的刀子便往手心划了一道,鲜血直流,就连那痛感也清晰地传达到了大脑。
房间里没有人,她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这里是一间普通的客厅,透过昏暗的光线,她能看到柜台上摆着好几张相框。
一对夫妻,还有两个小孩。唯一的一张全家福里,有一个小男孩冷着脸站在人群之外的地方,疏离而又冷漠,仿佛跟照片里的其他人不是一家人一样。她想接着往下看照片时,楼上突然传来轰地一声巨响,一连串嘈杂不堪的动静后,一个从楼上跑下来的小孩迎面撞进了她的怀里。
什么鬼?
四周的光线太过昏暗,她只听得到小孩急促的喘息声,还有一双紧紧搂住她的腰不放的手。庄欢一把扯开他,模糊的视线里,那个小孩满面惊慌,身子瑟瑟发抖,他仰头不住地看着庄欢,眼里噙满可怜兮兮的泪水,就像一只弱小的小动物,徒惹人生出同情之心。xǐυmь.℃òm
然而这对于庄欢来说毫无意义,她提拎起小孩凑到面前来,正奇怪这小孩子有点儿眼熟的时候,一个女人愤怒的叫骂声就紧追而来:“小杂种!我看你往哪里跑!”
这声怒吼一出来,庄欢提着的那个小孩顿时浑身一颤,接着抖得更厉害了,他看看后边,又看看庄欢,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子里怕得盈满了泪水,嘴唇颤动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泪眼朦胧的样子,倒是让庄欢觉得越发熟悉起来。
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哒哒哒的脚步声一连串地踏着楼梯冲了下来,庄欢抬眼一看,只见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怒冲冲地跑下楼,步伐带风,庄欢甚至还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细一看,她发现血腥味是从女人身上传来的,她手里还紧握着一把沾满血的刀。
女人一冲下来,就见到了庄欢提拎着的那个小鬼,她的眼底里笼罩满煞气,鼻孔里也呼哧着怒火,整个人像一头发怒的野兽一般。她全然失了智,也不顾还有庄欢的存在,嘴里飙着脏话,一边举刀就冲小孩刺了过来。
小鬼惊呼了一声,他挣扎着想跑,偏偏让庄欢提在手里动弹不得。眼见到那女人肥壮的身躯扑过来,庄欢侧身一避,扬起一脚就踹中了女人柔软的肚皮,直把她踹飞了出去。
可惜女人手里的刀握得紧,没落出去。未免女人反击,庄欢狠狠一脚踩在她拿刀的手上,一声哀嚎顿时响彻在客厅里。
庄欢低头看着那个女人,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那小孩一动不动,即便是四周光线昏暗,庄欢也能见到女人两眼充血。庄欢扬了扬眉,问道:“你想干什么?”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女人扭动着身体挣扎着,嘶哑的嗓音里充满着恨意。
“喂……”庄欢的话还没有说话,她的脚就已经压不住那一个挣扎得几近疯狂的女人,她立马后退了几步,然而女人仇恨的目光已经转到了庄欢身上,扬刀就朝她刺去。庄欢轻啧了一声,一手丢开了手里的小孩,另一手就擒住女人持刀的手往后一缚,死死制止了她的行动,又掐住了她手腕的穴位,逼得女人不得不松开刀子。
“贱人!你放开我!”女人愤怒地挣扎着,嘶吼声震得庄欢也没了什么耐心,她本不想无端端搅进这种事情来,可不等她说些什么,就听见原本还在挣扎的女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连带着挣扎的动作一点点无力起来。
庄欢抬眼看了过去,却发现是那一个小孩将刀子送进了女人的腹部,鲜血噗嗤地流动着,溅在了小孩白净的脸蛋上,血色光芒映出了他眼底里一闪而过的阴狠。
她好像……帮了一个不得了的家伙。
庄欢松开已然断气的女人,任由她滑倒在地上,展露出还站在原地的小孩的全貌,露出了他面上怔忡的表情。一对上庄欢意味深长的目光,他惊恐地松开了握着刀柄的双手,连连退出好几步。
他的腿脚似乎不便,后退时还瘸了几步,跌靠着墙壁。他紧抿的嘴唇泛着苍白的颜色,原本悬挂在眼眶的泪水怔怔地流了下来:“我、我……”
话还没有说话,他就惨白了一张脸,扶着墙壁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只是胃里空空,吐了一地酸水。他的眼眶里难受出了泪水,但一想到上一次见面时她不准他哭,才憋住泪花,忙用沾血的手往脸上胡乱捂了一把。
这朦朦胧胧的黑色当中,血腥味自地上的尸体上缓缓逸了出来。还不止。庄欢瞥向了二楼,那上面的血腥味似乎更浓。
这小家伙不简单呐。
庄欢轻啧了一声,转头看回了刚才的那一个小孩,只见他瘸着腿,颤颤巍巍地摸索到旁边的轮椅上。
轮椅停在窗外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庄欢眯起眼,那是一个年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
夜色里的房间笼着一层淡淡的黑纱,有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投在了那一双怯弱的眉眼上,白净的脸上胡乱抹了一层血色,显得他的面色越发苍白。
他咬住了嘴唇,微微抬头看着房里的不速之客,对于这一个突然出现在他家的陌生人,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奇怪。
客厅里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唯可听到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庄欢怎么看着这小孩……有点眼熟?
庄欢退了几步,在后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慢悠悠地翘起二郎腿,朝那小孩扬扬眉,问:“小鬼,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他抿着嘴唇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在夜色当中,他的面容沉了一些,显得有些阴郁。小孩缓缓转过眼来看庄欢,漆黑的瞳孔在夜色里越显沉默,静了一会儿,孩童清脆的嗓音响起:“她想杀我。”
庄欢盯了他有一会儿,才抬抬下巴,瞥向了这个案发现场,问:“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她指不定什么时候从这个梦境回到现实,但这地上的尸体,他要怎么解决?他一个小孩子,也不像是能分尸的样子。
对面的小孩坐在轮椅上,黑色的头发服帖而又柔顺,看上去也那般无害。他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她,道:“报警?”
“报警?”庄欢看着他捏了捏下巴,挑眉问,“然后你怎么解释呢?”
“就说,就说是有强盗进来……”小孩的声音越发轻,到后面像是底气都不足了。
这样牵强的理由,警察十之八|九都不会信。庄欢见他一直望着她,眼眯了眯,开口道:“你应该不会把这件事扯到我头上来吧?”
“……”小孩小小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快摇摇头,眼里亮着真诚的光,“不会。”
庄欢微微眯起了眼,盯了他半晌,道:“你没有这么想最好。”她可不想无端端地添那么多的麻烦。
她打沙发上站起身,原想看看这周围是个什么情况,偷偷盯了她许久的小孩开口问:“你……不记得我了吗?”
庄欢扬高了一边眉梢,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那小孩半晌,也仍然没能认出他是哪位人物。她轻笑一声,语气里带了点儿趣味,“怎么,你认识我?”
“周迭。”小孩盯着她,说话一字一顿的。
周迭?
这个名字一出来,庄欢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容来。
庄欢不禁仔细看了坐在轮椅上的周迭,不仅仅是脸上的伤一夜之间好了,身材也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高了不少。
这个梦里的时间……在她离开后还在继续?不仅如此,这里的时间流速也比现实快许多。
庄欢心底里有一些怪异,视线瞄到轮椅上的那双腿,她突的嗤笑道:“你怎么变这样子了?”
周迭的面容笼上一层黑夜的薄纱,他敛下眼,声音轻微,“那天晚上你突然消失了,车子没人驾驶,我就出了车祸。”
那天晚上庄欢突然从这个地方抽离,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就回到了现实中。
庄欢往下看了一眼,黑暗让她看不清楚他的腿是个什么情况。她嗯了一声,道:“好不了了?”
周迭搁在腿上的手一颤,苍白的面容上浮着一层淡淡的黑纱,神色黯淡下来。他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已经……好了很多。”
他像是不愿再提及这件事情,很快又问道:“说起来,你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关于这件事,庄欢比他还想要知道答案。
庄欢耸了耸肩,表示毫不清楚,她只是躺在床上睡觉,再一睁眼就出现在了这个地方。她转头又看着他,这个两次梦里都会遇到的人,“你觉得这一切是梦,还是真实的?”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周迭呆了一呆,他看向地上的尸体,轻声道:“我倒希望这一切都是个梦。”
于他而言,这一切真实得可怕。
真真假假,她都快糊涂了。
嘎吱——
重物碾压过木地板,那一张轮椅缓缓自黑暗中推了出来,周迭的面容也渐渐露了出来,他的手推转着轮子,来到了庄欢的面前。
“你要走了吗?”周迭忽然说到。
什么?
庄欢还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就感觉到坐在轮椅上的那一个人轻轻搂住了她的腰。她一低头,就看见周迭仰起头来看她的面容,带着些许的依恋:“不可以留下来吗?”
庄欢还有话想问周迭,可是时间来不及了,她的身子一轻,又从这个梦里抽|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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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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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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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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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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