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绥意见到许若尘的第一句话是：“你儿子要死了。”
第二句话是：“你儿媳妇也要死了。”
许若尘正在画油画，没搭理许绥意。
她混着颜料，半晌，笑眯眯来了一句：“反弹。”
许绥意：……
“反弹无效。”她又没儿子。
“生一个。”许若尘弯腰，给画板上的猫点上眼睛，“生一堆。我一直很好奇，到底你的基因强大，还是狐狸的基因强大。”
“再说吧。”许绥意打了个呵欠，“话我带到了，走了，今儿太阳不错，试试新的摇摇椅。”
“……你多久回古世？”
“这事结束。”许绥意驻足，“你们最好早做准备，我会切断连接通道。”
许若尘手一顿。
万年之前，古世一场天地巨变的大乱，撕开时空隧道，才让现世空气产生变异。
否则人的情绪和死亡，都不应当带来任何灵气。
若切断连接通道，意味着现世将不再有任何形式的灵气生成，古世来的妖怪生灵将在时间流淌中耗尽灵气，彻底沦为普通人，继而消亡。
“现世会大乱的。”许若尘抬笔继续。
妖怪没了灵气，就像人没了食物。
灾荒年间，怎能不乱。
“所以，早做准备。”
许绥意看了一眼窗外，天气忽然阴沉，她叹了口气，回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小沙发上喝起来，“变成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活那么久，活不腻吗？”
“你活腻了？”
“腻了，等断了李梓妍的执念，我就长眠去。”
“狐狸能同意？九百多年呢，还追到现世，给你打白工。”
“那是他无聊，逗小辈多有趣。心里门儿清，前几天还问我要工资。”
“他缺那点工资？”
“我缺。”
“你缺心眼。”
“你才知道。”
“……”说岔嘴了。
“他和白眉不一样，白眉对你一心一意。”许绥意语气很淡，“他心是黑的，看不明白的。”
“……”
这话倒是没错。
许若尘将笔放到小水桶洗，颜料化作一团绚丽，“话又说回来，李梓妍的执念，恐怕再过一万年也断不完……她的魂魄不是散到好几万个世界去了么。”
许绥意默然。
李梓妍一直想回古世。
九百年来不择手段，为此挑起不知多少争斗，做过多少实验，手上的人命更是不计其数。
十二年前，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硬是破了成千上万的封印，拖着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身子，从那道极不稳定的穿越阵法跳了下去。
被撕裂成万千碎片。
许绥意赶到的时候，只发现一缕执念残留。
那小小执念也凶残无比，不出一小时，就在全球引发了一次海啸，两次地震。
于是执念也被封起来。
没想到在被封前的最后当口，它会找到陈沫。
“李梓妍的执念是什么。”
许若尘回身看了一眼许绥意，她亲爱的“姐姐”，眼神难得飘忽。
她沾了新的颜料：“回古世，重振魔族。”
那场神魔之战，魔族惨败，却不是败于战斗。
而是败于心腹背叛，败于神界几次三番背后一刀的骚操作。
兵不厌诈，李梓妍当然明白。
她只是不甘。
“那只是其中一个执念。白驹过隙，沧海桑田，即便能重回古世，神魔两族早已不复存在。”许绥意顿了顿，“你儿子出生的时候，太过顽劣，脑子进水把魅魂碎片吃了……”琇書蛧
许若尘温柔打断：“请注意你的说辞。”什么叫脑子进水。
明明是大脑空空。
许绥意咳嗽一声：“李梓妍一直找他，是为了拿魅魂碎片，为了用它完成阵法，我之前也这么以为……直到你儿子用它救了陈沫。”
陈沫的确天赋异禀。
这一对都天赋异禀。
白朔吃了魅魂碎片还能活得好好的，陈沫一个人类，竟能和魅魂之气融合。
许绥意首次得知时，也不免吃了一惊。
这等通天之宝，上古之物，连普通神魔都无法驾驭。
若条件足够，还能自己修炼成型。
碎片虽不能修成人，可若有了承载的躯体，便能看到它本身的意识。
许绥意突然笑了。
像是嘲笑。
这一笑让许若尘意识到什么，瞳孔一震。
“她是为了见……”
“我哥。”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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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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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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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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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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