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穿越小说>新书>第443章 故事
  鸿门自有高台,七年前,北伐匈奴前夕,王莽曾来此观礼,第五伦那时候还是个小小的军司马,第一次与新朝皇帝相见。

  两年前,第五伦亦是在此接手四万杂兵,于鸿门台上斩王莽使者,吹响了“吊民伐罪”,以下克上的号角。

  而今日,高台又被装点一新,台下是百官群臣,台上是十二卿,尽管许多官员因要镇守一方未能尽来,但奉常王隆、中尉第七彪、治粟内史任光、少府宋弘、典客冯衍、廷尉彭宠等多在,他们中不少人亦是鸿门举事的见证者。

  而王祖父第五霸也拖着病体来此,安排在较为舒服的位置上,别人得站,他却能坐着,但当孙儿的身影开始向高台顶端迈步时,老爷子也忍不住站立起来,手竟有些哆嗦。

  昨天抵达鸿门时,第五伦是这么与他说的。

  “大父,可还记得当初孙儿辞官时,与你许下的诺?”

  老爷子马山满八十岁,年纪大了,记性也渐差,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你辞官那么多次,究竟是哪回?”

  第五伦道:“便是处置第七、第六两家争水后,辞了乡孝悌时,那时我说过,为大父,竖起这天底下,最高大的阀、阅!”

  “是,是有这么回事!”

  第五霸记起了,顿时哈哈大笑,笑的是他那时候志气小,胆子也小,想着自己虽碌碌无为一生,却在死前栽培出了一个孝廉,也算对得起先祖了……

  “却没想到,老夫居然培养出了一位皇帝!”

  第五霸又笑起来,身子也在高台最好的观礼角度站得很直:“伯鱼确实做到了。”

  “你竖起的这皇帝阀阅,高,确实是高!”

  ……

  在两位大将:骠骑将军马援、卫将军万脩的拱卫下,第五伦穿戴十二章服,多绣五彩图案,一步一步走上最高的二十四层石阶,台上有祭祀之社,在王隆主持下,燔燎告天,禋于六宗,望于群神等繁琐却不可或缺的自不必提。

  倒是第五伦的策命即位仪式,就有意思多了。

  比如戴冠冕这一项,汉时本该由大司马大将军给皇帝戴,但第五伦却自为之。

  而汉时皇帝即位,总是要搞点神器加持作为道具,除了传国玉玺,还有,玉具、随侯珠,以及高皇帝当年在沛县大泽斩蛇宝剑。如今玉玺在公孙述手里,斩蛇剑则被第五伦送给了刘婴,也算物归原主,随侯珠和玉具不知所终。

  而王莽也搞了新的神器:十二神物,分别是武功丹石、三能文马,铁契、石龟、虞符、文圭、玄印、茂陵石书、玄龙石、神井、大神石、铜符帛图等。不过它们在新莽覆灭时,因为大多太过笨重带不走,基本在刘伯升烧莽三庙的大火里报销了。

  听说王莽的头颅,居然被绿汉刘玄制作成了“神器”,只不知那头现在何处。

  第五伦则是独树一帜,神器只有二物:鸿门起兵时自持的斧、钺。

  斧是一柄陈旧的砍柴斧,柄上绑着布条,黑黝黝的斧身尽头是雪亮的刃部,没人搞得清楚此斧来历,只传是第五伦年少时所用,后来也随身带着,在军中与士卒同辛苦,劈柴之类。

  至于那钺,形制其实更像是一把镰刀,第五伦当初持此二物起兵诛莽,号称它们不由暴君、一夫来授。而授之于天意,授之于民心。

  第五伦心中是如此想的:“汉高的斩蛇宝剑,最初不也是三尺残剑,后来承载各类神话含义,硬生生加到七尺么?”

  神器靠的不是其原本的价值,而是包装,英王加冕的苏格兰石之类,不就是块破石头么,但只要加进故事,掺了传承的历史,普通之物也能让你看出光辉来。

  就比如现在,王隆看着魏王举起左手持斧,不由想起自己旁敲侧击问此兵来历时,第五伦打趣胡诌说道:“余年少时,曾持此斧砍倒过一棵樱桃树。”

  樱桃?王隆却认真了,他知道这种稀少的树种,又叫楔树,因为拥有荧惑晶华般的赤色,耀眼的外观与先百果而熟的特质,樱桃素有仙果之誉,一般只有皇室才能享用,连他们家都不配吃。汉朝时,上林苑的樱桃园配有专人看守,防止鸟雀偷食。

  所以第五伦少时微末,怎么可能砍樱桃树呢?这一定有内涵!王隆思来想去,只觉得莫非是天赐神斧,而令第五伦伐倒了象征皇家秩序礼仪的樱?

  至于那镰,第七彪也在唾沫横飞跟外姓人吹嘘:“想当初我第六、第七两家争水,陛下为吾等持平,说以兄弟之情说之,然后随手拿起田中的镰刀,不经意一挥,你猜怎么着?”

  “如何?”

  第七彪伸手一劈:“镰刀挥过之处,那成国渠的水,居然平均一分为二,一半流向东,一半流向西,吾等惊呼此为神迹,遂无不心复。”

  彪哥纯属胡扯骗鬼,可不少人却信之不疑。

  你看,故事,不就有了么?就算是平平无奇的凡物,只要和权力沾上了边,人们也会自觉或不自觉地为它寻找不凡之处。

  但在第五伦那,对它们的解释就直接明白多了。

  “斧意味着征伐,是为军。”

  “镰则意味着收获,是为民。”

  于是经典的一幕便出现了,魏皇双持镀了金的斧镰,将它们高高举起交叉,于艳阳下熠熠生辉,往后魏之后世,每逢登基即位,都得效仿老祖宗这个动作。

  “如此可叫世人及子孙,记住魏立国之本也!”

  第五伦说出了自己内心,真正想要讲的,让人们记住的故事:

  “有斧在手,可披荆斩棘,为华夏开拓疆土;得镰在握,上可割日月,下可造乾坤!”

  ……

  这一切完成后,而第五伦也颁布了他的诏令:

  “予惟中国之君,自汉运既终,新室欲效尧舜之事,乱天下制度,以至九州溃乱,英俊不附。赤眉绿林并乱,饥寒并臻,父子流亡,夫妇离散,庐落丘墟,田畴芜秽,疾疫大兴,灾异蜂起。于是江湖之上,海岱之滨,风腾波涌,更相骀藉,匹夫僮妇,咸怀怨怒。

  予本五陵布衣,虽为孝廉,然无意于仕途,屡屡辞让,后御胡于边塞,愿为一破虏将军足矣。然睹新政祸乱天下,愤然大慨,遂于鸿门,效汤武伐桀纣之事,吊民伐罪,终新莽十有五年之运。

  然诸汉不肖子孙,复辟乱国,窃予灭莽之果实,海内土疆豪杰分争,四垂之人,肝脑涂地,死亡之数,不啻太半,殃咎之毒,痛入骨髓。予遂乘逐鹿之秋,致英贤于左右,率关中之众,将散乱之兵,喢血渭水,斩刘伯升,长驱周原,退陇右骑。破铜马百万之陈,诛假子舆,席卷河北,攘除祸乱,诛灭无道。赖诸将校奋扬威武,司、并、幽、冀四州戡定,民安田里。

  今文武大臣、百司、众庶合辞劝进,尊予为皇帝,以主黔黎。勉徇舆情,于魏三年五月初一日,告祭天地于鸿门之野,即皇帝位;定有天下之号,曰大魏,建元‘武德’!”

  这诏书就有意思了,首先是第五伦和诸汉皇帝一概痛斥王莽为篡位逆贼不同,承认了新朝的正统地位!

  毕竟他第五伦早年的孝廉、为官都是王莽提拔,这是绕不开的经历,若全盘否认新朝,诸汉复辟就有合理性了,第五伦只能两害取其轻,毕竟汤放桀,武王诛纣,都不曾否定夏殷的正统。

  其次,第五伦决定不称朕,仍和王莽一样,称予!

  作为新朝昔日的重臣,少府宋弘看了看太师张湛,二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新莽虽然搞砸了事情,但毕竟投入了不少有志者的理想,亦是一次亘古未闻的常识,在内心深处,他们并不希望全盘否定新制。

  皇帝对待诸汉的态度明显,必尽灭而后快;但对新朝,竟能够加以扬弃,属实不易。

  至此,第五伦即位典礼大体结束,群臣向新皇帝表示祝贺,伏拜高呼万岁。

  作为魏的建立者,群臣多少能体会第五伦的良苦用心。

  但距离较远的地方,高台两翼、临时搭建的低矮木制观礼台上。被千里迢迢召来观礼的郡国父老,对这些冗长的仪式,看了个新鲜后,就只剩下无聊了。

  好在接下来的大演武环节,却让他们精神一振!

  父老们早就注意到了,在第五伦举行仪式时,上万人聚集在鸿门宽阔的旷野上,这些人是魏王的亲卫旅,曾在周原之战里顶住了陇右突骑的进攻,又在河北下曲阳决战中面对刘子舆的绝命冲击岿然不动。

  他们二千五百人一旅为一方阵,分为前后左右中,坐北朝南,将皆建旌提鼓,挟经秉枹。那些身穿铠甲、戴着圆帽的步兵将头发梳得整齐,贴在脑后边,所持的兵器,时不时被午后的阳光亲吻,烁出一道道慑人的寒光。外围的骑兵部队则背矛挎刀,骑着青色的、白色的、灰色的、棕色的战马,一队接一队地通过,显得神威凛凛,士气高昂振奋。驾御战车的御手神情专注,将下巴颏微微翘起。他们胳膊向前平伸,张弛有度地握住战马的缰绳,显出训练有素的勃勃英姿。他们戴着板状的牛皮帽子,铠甲比普通士卒的更精致一些,相应的爵位自然更高。在每匹马屁股后面,都挂个布粪兜子,以防马把屎拉在街道上。

  即便是完全不懂阵法的父老,也能清楚地分辨,因为他们穿着不同的服色和旗号。

  前军象征着北方水德,皆玄裳、玄旗、黑甲、乌羽之矰,马队尽为乌骊马,望之如墨。

  后军意味着南方火德,皆赤裳,赤旟、丹甲、朱羽之矰,马队尽为骍马,望之如火。

  右军则对应西方金德,皆白裳、白旂、素甲、白羽之矰,尽骑白马,望之如荼。

  左军标志着东方木德,色青,裹青头,马队为青駹马。

  中军亦是中央土德,色黄,马队为黄骠马,头上是昔日魏军的标志:黄巾!

  但从此以后,就是五德俱全的五色旗了。

  若是有见识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无耻效仿吴王夫差黄池之会、以及冒顿白登之围的摆设,不足为奇,但父老们不知道啊,只觉得色彩分明。

  当皇帝陛下手持斧镰,将军秉枹,钟鼓鸣响时,乐官们也奋力振铎,一时间,五旅勇怯尽应,三军皆呼喝以振旅,其声动天地!

  犹如浪潮扑击海岸的礁石一般,欢呼声一次又一次在三军中响起,汹汹涌涌,浩浩荡荡,有着摧枯拉朽的势头。

  “武德皇帝万岁!”

  ……

  这确实只是演武,既没有士卒绕场,也没有第五伦挥手致意。阅兵是不可能阅兵的,短短几天时间排练,即便是精锐的亲卫师,也不可能做到整齐划一,一旦走动起来,肯定就混乱了,还不如就用他们最擅长的站姿态,看个热闹即可。亲自实践过就知道了,后世的一些超大规模活动,靠的是现代国家的组织能力,古代真的是拿头都办不到。

  可前来观礼的长安人,以及各郡国父老们已经满足了,他们只记得今日到处飘荡的五色旗,以及排成五色的阵列,何等武威。

  他们也忍不住加入了呼喊,与有荣焉,等回到故乡,就是能说一辈子的谈资!xǐυmь.℃òm

  “老夫虽然经历过好多个皇帝,但哪位皇帝即位,请过我观礼?投桃报李啊,从今日起,老夫就是武德皇帝的忠臣了!”

  当然,也有路途劳顿病死累死的人……

  但第五伦劳民伤财,从各郡国召来数百人观礼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

  第五伦道:“四州各郡国的百姓,不会理睬他们根本看不懂的诏书,听那些大道理,甚至不关心即位的是哪位皇帝,姓刘、姓王,还是姓伍,反正都要收税,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想让目不识丁的百姓认同这位新的皇帝,印刷多少份诏书都不顶用,不接地气。

  “但百姓们却愿意听刚去过京师,见识大场面的家乡有名望父老,回乡后,作为谈资,反反复复,每次乡社聚会,都对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孙后辈,讲述关于武德皇帝有五色旗,五色兵的故事。”

  符号和意象的运用,能让你的故事更加让人记忆深刻,正如第五伦所愿,今日之事,在之后许多年里,确实靠着父老的嘴巴在他治下诸州郡散播,但言语传了几次后常易出错,有时传到深山里时,这故事就变了个样。

  并州上党太行深山里,某地老农听着旁人闲谈,惊得锄头都倒了:

  “啥,你说啥,一次就登基了赤白黄绿黑,五个皇帝?”

  ……

  五德皇帝被山区老农理解成五帝共治,那自然是后话。

  至于短短数日内,鸿门称帝诸事,最先传到了渭北万年宫的汉太后、新公主,王嬿耳中。

  负责来告知她此事的,是阴丽华,本以为换来的会是孝平太后的一声叹,或是一句骂,哪怕是笑也好。

  岂料王嬿发出的,却是一声意味不明的……

  “哦。”

  ……

  PS:今天只有一章。这几天跑医院,家里也有事,勉强维持更新,24号才有时间补鸽的一章。

  我得的病和情绪有些关系,昨天惊闻很喜欢的漫画家去世,在厕所里又哭了十分钟。物伤其类,然后想通了,身体和心情最重要,索性躺平,争取国庆前把故事写完就行。更新一般还是两章,但就不定点了(反正以前也没定成功过),给大家造成不便,见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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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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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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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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