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色,暮景尘埃。
璃王府内,因为沐药儿至今昏迷不醒,众人皆知自家王爷心思烦闷,遂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更甚者连口大气也不敢喘,就怕触了他眉头。
整个璃王府,压抑的让人窒息,德叔原也是担忧惊慌,就怕沐药儿真的一睡不醒,王爷又一蹶不振。
日日祈祷中,所幸,今晚郡主府终于传来了好消息,虽然小产,人确是活下来了,如此,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孩子的事虽让人痛惜,但人在希望就在,一波三折,近来的郡主府,委实是一波三折,德叔想着明日去拜拜佛祖,遂连夜准备好了东西。
原是想去同王爷说一声,不曾想,刚出门就碰见了两个醉醺醺的人。
昏暗的月色下,慕容易搀扶着慕容墨月,歪歪扭扭的站在院中,看模样,两人都喝了不少,不过显然,慕容墨月喝的更多。
德叔征楞片刻,忙上前去扶自家王爷,慕容易将慕容墨月推给他,揉着脑袋打了个酒嗝。
“你们家王爷喝点酒就吵着要见药儿,本王怕影响药儿休息,就哄着带他回来了,最近发生太多事,他心里不好受,今晚,夜还很长,就让他喝个尽兴吧”
说罢,他从怀中拿了个精致的葫芦酒壶,眸中一闪而过的迟疑,却很快覆灭,碎成一地昏沉的夜色。
“嫣儿最近身体不太好,本王还得回去照顾她,德叔,你就再陪他喝几杯,这是本王前些年从神医沐尘子那讨来的药酒,你把它兑在酒里,对他的身体不会有任何损害,与阎王醉也无碍”
德叔迟疑的接过那酒壶,蹙眉道:“可是王爷他........”
“药酒........药儿呢......本王的药儿呢......皇叔,再喝........喝酒.......本王要喝酒.......喝酒”
慕容墨月听到‘药酒’二字,整个人顿来了精神,抱住慕容易的胳膊又哭又笑,醉醺醺的全无往日威严冷厉。
“皇叔,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骗本王......为什么不告诉本王她有了我们的孩子......其实本王猜的出来,欧阳的那个混蛋,竟然也敢瞒着本王,因为阎王醉,一定是因为阎王醉”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瞒着本王,为什么她要一个人承受,本王可以替她分担的,本王可以的,皇叔,皇叔你知道,不对,你不知道,本王知道,对,本王知道”
“芙蓉殿里,是她设的局,本王想揍她,因为她不跟本王商量就一个人拿命去想办法,其实只要她跟本王说一声,本王一定会选择她舍了母妃的,在本王心里,母爱已经被消磨完了,如今她才是本王的心头肉啊”
“皇叔,你知道吗,本王从血泊里抱起她,出现在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你知道是什么吗,若她死了,本王也就随她去了,那个傻丫头,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想毫无顾虑的嫁给本王,她怎么就忘了,本王的璃王妃,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
“其实本王知道,她很想要那个孩子,不然她不会留他三月之久,若不是没办法,若不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不会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失去他,她这般痛苦,可本王却什么都做不了,还总是让她受伤,皇叔,本王是不是该死”
“..........”
苍凉的月色下,慕容墨月声声切切凄凄凉凉哀哀,德叔原是顾忌他的身子想送他早点回去休息,奈何这人清醒时不好惹,喝醉了更不好惹,非拉着慕容易要喝个酩酊大醉。
知他心里不好受,又有神医沐尘子的药酒,待慕容易离开后,德叔索性真的陪他整整喝了一宿。
天微亮。
再熬不住酒意渐渐昏睡过去的德叔,丝毫未曾发现,那精致葫芦酒壶,正散着莹莹光泽,缓缓没入慕容墨月微微鼓起的指尖,细细波动,似是有小虫在趴。
夜沉,酒浓,异香灼烈,这个夜晚,到底是过去了。
五国争霸赛后,风云变幻,各府沉舟,看似祥和的天下,其实早就不再平和,或许,自水木那场拍卖会后便风起云涌。
又许,自十六年前那场梦符谷战役........
沐药儿这一觉,睡了足足将近半个月,欧阳旭说,她身心疲惫,所以才迟迟不醒。
事实上,沐药儿是给自己下了药,这段时日,她太累,恰好借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只是,她如何也没想到,再醒来,许多事,都偏离了原来的预期。
在她的计划里,她算计了琳妃,算计了所有人,睡醒之后,她就会拿着空白圣旨去求一道婚约,如此,不管琳妃是真是假,再没资格阻止她嫁入璃王府。
她要永远记住失去孩子的痛楚,所以那一顿打,她可以承受,她承认,有时候她很极端,因为她的血原就是疯狂的。
可她到底是错了,有时候,事与愿违,真的自在天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真的是强求不得。
曾经,她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放下过往!
郡主府,药阁。
“慕容墨月呢”
睁开眼,沐药儿迷茫的望着虚晃的空气,躺在床上许久都未曾起来,双手覆上空空落落的小腹,她沙哑着声音,浅浅问了句。
这个时候,她最想见到的人,竟然是慕容墨月,很奇怪,又不意外。
谷绿端着汤药的手一顿,紧抿抿了唇,很快抹去眸中异色,扶着她半躺在床沿,递了一勺汤药在她唇边。
“小姐,欧阳先生说你睡得太久,身子很虚弱,醒来必须把这碗药喝了”xǐυmь.℃òm
沐药儿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乖乖将一整碗药喝完,然后在谷绿欲端着盘子离开时,又问了一句。
“慕容墨月呢”
“小姐,璃王他........”
谷绿迟疑的躲闪了她的目光,想了几天的言词,在对上她那双清透的琉璃眸时,化作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却在此时,门自外被人粗鲁的推开。
来人是欧阳旭,气势汹汹暴跳如雷的欧阳旭。
谷绿见他难看的面色,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正欲出声阻止,却依然来不及。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谷绿姐姐,你回头告诉离殇大哥,要是璃王府的人再过来,就把他们轰出去,王爷始乱终弃就算了,那丑女人不过割破了手,竟然还让易风把我拉去给她医治”
“谷绿姐姐,反正这里也不好玩,不然等小师父醒了,咱们去浪迹天涯吧,回头等王爷和那丑女人成了亲,小师父肯定要伤心的,唉,你说王爷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始乱终弃就始乱终弃,竟然还装作不认识小师父”
“亏得我曾经还那么帮忙,真是对不起小师父,又臭又硬又不要脸的王爷,我也不要卖身契了,以后也再不理他了,我........小师父!你醒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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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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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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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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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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