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拎着一壶酒,又提了一袋卤制的妖兽肉去拜访何先祥。搬过来这么久,还未真正坐下来和何先祥一起喝过酒。
“你这小子,终于舍得从屋舍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金屋藏娇呢。”见陈平过来,何先祥打趣道。
陈平咧嘴一笑:
“前辈哪里话,我只是生性不喜与人争斗,待在家里求个自在罢了。”
何先祥哼哼两声。
胆小就胆小,说什么生性不喜与人争斗。
以前倒是没发现这小子这么怕死。
两人也没挑地方,就在何先祥家的院子里搭了个木桌,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聊边喝。
“嗯?你这妖兽肉哪儿买的?味道不错。”何先祥夹了一块认真品尝。
这是陈平自己做的美食。
‘熟练’级别的厨艺技能,配合后世的烹饪理念,加上妖兽肉的鲜美,三管齐下,想不好吃都难。
这个世界的食材很美味,但烹饪技巧略显单一。
没法和后世比。
陈平淡然:
“自己做的。你要喜欢吃管够。”
何先祥再次认真品尝,当真觉得味道很独特,是他从未吃过的做法。
这肉,妖兽肉本身的劲道没有被破坏,但又比日常的妖兽肉更为肉质香鲜,后味十足。
...这小子有点东西。
在宁府莫不是当了几年厨师?又会切肉,又会做菜...
不过,真香。
“听闻前辈前段时间外出了?”陈平闲聊。
“是啊,去猎兽了。”
陈平诧异道:
“你不是不猎兽吗?”
印象中的何先祥一直都是个卖肉佬,本本分分的坐着中间商的工作。
很少亲自猎兽。
“你是不知道。最近森林里的一阶妖兽变的比以往都多了,猎兽变得容易了不少,无需再深入到无尽森林深处。这么赚钱又危险性较小的活,为什么不干?”何先祥不以为意道。
陈平心里却滞了一下。
妖兽变多了?
是什么意思?
陈平对此有所了解,因为连云城的猎兽师不少,所以周边的妖兽早被打光了,要深入森林百余里路才有机会猎到有价值的一阶妖兽。
现在听何先祥的意思,貌似妖兽从核心区域迁移出来了?
“妖兽多了是什么意思?”陈平不懂就问。
何先祥摇摇头:
“就是妖兽多了,无需再深入森林内部区域,猎兽更容易了。至于为何多了,则没有头绪,那群猎兽师也不清楚。”
“所以我也去参与了猎兽,总之是好事,赚钱更容易了。”
陈平微微蹙眉。
难怪兽肉变便宜了。
但随即一想...肉便宜了是好事。至于妖兽,这与我何干,我又不会去猎兽。
城外的事。
管他呢。
“怎么?你有兴趣?想去的话下次可以和我一起去。”何先祥见陈平思索,边嚼妖兽肉边砸吧嘴道。
“没有,没有。”陈平连忙拒绝:
“我修为低微,就不去凑热闹了,免得拖了你们后腿。”
呵呵,看你惜命的...何先祥没有再提这茬。
两人继续喝了一会儿酒。
陈平闲聊中又趁机问:
“何前辈,记得你以前也练过微风九剑?”
“是练过,怎么了?”何先祥沽溜沽溜灌了一口酒,扭头看了一眼陈平。
陈平打蛇上棍:
“那真是太好了,我最近也在修炼微风九剑,整本剑谱我都看过,但奈何九个招式的入门都写的不清不楚,前辈可否帮忙讲解一二?”
“微风九剑啊。”何先祥端坐好,咀嚼了几下妖兽肉,认真道:“这剑法不少人都会,招式和心得都不是什么秘密,我亦了解一些。你想听哪一式的见解?”
“都听听吧。”陈平厚脸皮道。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微风九剑进度如何。
所以请教时全当对整个剑谱感兴趣而已,避免谈及自己的剑诀修炼情况。
何先祥点点头,没多问。
既然陈平有兴趣,他就着酒劲,聊起了微风九剑的奥妙和习修心得。
有些心得是他的,有些心得则是很多散修流传出来的。
习修的修士多了,自然保守不了多少秘密。
何先祥从第一式一口气讲到了第五式,然后戛然而止。
“没了?”陈平问。
我关心的是前几式吗?我关心的是第七式啊。
“没了。”
“后面几式呢?”
“后面几式,没几个人学会,我也不会,有怎会知道?”
陈平大失所望。
这...
白问了。
“后面的谁会?”陈平不动声色的闲问。
“第六式嘛,还是有那么几个人会的,城北的戚飞炎,城东的张元清会,对了,西区也有几个人会。”
“至于第七式,啧啧啧,那可是仙家法术,剑术和法术融为一体,无上精妙,整个连云城目前知道的只有俞青义会。这老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修为是练气九层,在连云城是最顶级的练气士,还是有一套的。”
“至于第八式、第九式,没人习得。”
关于第八式和第九式没人习得,这个陈平倒是知道的。
不知道的是居然只有俞青义一人会微风九剑第七式。
看到短时间突破难咯。
俞青义至今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回来了也未必愿意指点一二。
...看来只能自己继续琢磨了。
“不过我倒是听俞青义那老东西提到过一次,想要习修第七式,得把前六式全部忘掉才行什么的,那老东西神神叨叨的,不可尽信。”何先祥又补充了一句。
这何先祥和俞青义是不是不太对付?
口口声声老东西。
明明自己...也不年轻。
而且传言中俞青义不是侠义乐施吗?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陈平笑了笑,没说什么。
时间在酒杯中流逝。
半个时辰后,何先祥显然喝过了,变得叨叨絮絮,有的没的都聊。
“你看,你搬过来了也挺好,至少有个人陪老头子我喝喝酒,都多少年了没这么惬意喝过酒。”何先祥悲秋伤春。
陈平给他倒了一杯:
“所以嘛,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咦,你小子还是个读书人?”
“啊...修仙之前,读过几年书。”陈平胡扯:“我们那里,人人以读书为荣,读书也是很多贫寒子弟唯一的出路。”
这一句话,似乎勾起了何先祥的回忆。
老头子抬头望月,眼睛竟变得湿润起来,借着酒劲喃喃自语。
“是啊,以读书为荣、安分守己未尝不好。现在想想,老头子我也不知道走上这条路是对是错,几十年未见家人咯。”
“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一身修为锵锵练气后期,筑基无望,哪还有什么长生大道?”
“...哎,老咯。”
“十几年前我儿来信,说是给我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孙女。后来我所在的那座城乱了,我便来了连云城,自此和家里也断了联系。”
“我离开的时候,我儿才六岁,不曾想现在孙女都有了。”
“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陈平楞了一下,以前从未听到何先祥提及自己的过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哪有什么对错?
只不过求一个顺心意罢了。
这个时代如此。
后世亦如此。
不过见到气氛有些低落,陈平有意活跃活跃,便打趣道:
“这就是前辈你不对了,你好歹回一趟家把孙女带过来,刚好可以嫁给晚辈我,这样你我岂不是更能天天一起喝酒?”
“去,去,你小子占便宜占到老头子头上来了。”何先祥一脚踹在陈平的屁股上,心中也是颇为感慨,孙女若健康成长的话,也比陈平小不了几岁了。
陈平淡淡问:
“为何不回去?”
何先祥楞了一下。
回去?
他的目光涣散,无数的往事在眼中云集,半响才悠长的叹了一口气: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这句话让陈平没法接。
他以前生活在某一线城市,见过太多的各种飘,他们一面在大城市做着最辛苦的活,一面感慨‘城市容不下灵魂,故乡放不下肉身’。每当被询问为什么不回去时,都是那一句悠长的‘回不去了’。陈平其实也是他们的一员。
对这一点深有感触。
离开时的心高气傲,和在城市里的卑微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可那份自傲、尊严,让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陈平不知道何先祥的这句感慨的背后原因如何,但此刻却鬼使神差的安慰了一句。
“或许,我是说或许。”
“或许他们并没有指望你能得道成仙,或许你孙女只是希望看到自己的爷爷,你儿子只是希望看到自己的阿父。”
听到这话,何先祥不禁扭头望向陈平。
白花花的胡子颤颤巍巍,手上的酒杯抖个不停,酒水晒了一地而不自知。
半响,他才稳住情绪: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伤心事。”
“唉,今晚喝酒理应高兴,你小子真是。来来,读书人再说几句好听的句子听听。”
陈平笑了笑:
“这个,你让我想想,还真有,说的都是凡间事。”
“春宵一刻值千金,绝知此事要躬行。”
“哈哈哈,你小子也不老实。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还有吗?”
“贱妾守空房,僧敲月下门。”
“这...,太不知廉耻了。哈哈哈哈。”Χiυmъ.cοΜ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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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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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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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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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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