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外殿,青阳迟疑地转头看向银月,压低了声音道:“王妃看起来好温柔。”
银月嗯了一声:“叫陛下。”
“嗯,陛下看起来好温柔。”青阳改口,说完忍不住纠结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是我觉得浑身凉飕飕的,银月,你说怪不怪?”
银月默默看了他一眼,道:“一点都不怪,我也浑身凉飕飕的。”
说着两人对视一眼,像是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两人同时移动脚步,一个沉默不语地走到殿外站着,一个走到屏风角落里站着。
善良温柔的人是不是就一定没脾气?
不,绝对不是。
相反,这样的人一旦生起气来,绝对会让人肌骨发凉。
而让人感觉到凉飕飕的南曦,此时并没有精力去理会青阳和银月二人心里是什么想法,她现在一心一意照顾容毓,动作无比温柔,耐心十足。
说实在的,暂且抛开前世今生的经历与身份不谈,也不论蠢与不蠢,南曦本身是个善良温柔的姑娘,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少女时期的南曦更是个连一点心机都没有的小姑娘,喜欢一个人,就会对这个人无限好,不求回报。
这种算是天性,不会时时刻刻考虑利益得失。
就算后来发现她喜欢错了人,幡然醒悟,对那个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也绝不会把这种仇怨迁怒到其他的人身上。
喜欢得明明白白,厌恶也是清清楚楚的,没有模棱两可的说法。
所以当她真正表现温柔贤惠时,会让人觉得这绝对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女子,连最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招架她的温柔。
就如此时的容毓。
跟方才喝药的过程一样,吃粥也是安静无声的,南曦此时喂饭的动作就跟老母亲照顾孩子似的悉心,每一口粥都吹凉了才给他,生怕把他烫着了似的。琇書蛧
只是容毓觑着她带着浅笑的表情,分明是如沐春风的模样,一时之间却连说话都有些怵得慌。
一碗粥很快也见了底。
南曦道:“要不要再来一碗?”
容毓摇头。
南曦把碗搁在一旁,“身上是不是很难受?我让银月打水进来给你擦身?”
容毓唇角抿起。
“我的意思是说,让银月打水端进来,我给你擦身。”
容毓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嗯。”
“真是惜字如金。”南曦轻叹,转头吩咐银月去打水。
银月一声令下,很快就有宫人端着热水从外面走了进来,南曦嘴里夸赞着银月想得周到,知道她家王爷要擦澡,早早就让人把水备好了。
银月不敢居功:“今晚都是陛下在照顾王爷,奴婢们倒是闲得有些不安,深觉自己失职了呢。”
宫里养了一大群嬷嬷、女官和宫娥,却要陛下亲自照顾摄政王,的确会让人觉得不安,何况眼下正值深夜,南曦又怀有身孕……若是在寻常时候,宫人们只怕早战战兢兢惶恐跪了一地。
毕竟她们在宫里服侍多年,还从未见过一国之君纡尊降贵伺候他人。
好在南曦身边有银月、银霜,提前告诉她们不用紧张,摄政王和陛下之间只是感情太深,不愿假手于人罢了,而且虽然摄政王伤重,可南曦从头到尾并未说过一句重话,也没朝任何人发过脾气,这无形中减轻了宫人们心里的惊惧不安,才使得登基大典的第一夜过得相对平静。
南曦让容毓在床沿坐下,仔细地又给他擦了一遍身子,换上了一身雪白干净的寝衣。
随即嬷嬷带人进来把床褥也拆了换一套干净的铺好。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子时已过,容毓老老实实地趴回床上,南曦在躺在他的里侧,支着额头看他侧颜依旧白得透彻:“是不是疼得厉害?”
容毓侧过脸,手指蜷起南曦的发丝:“还好。”
还好?
南曦深知他的还好绝对是旁人吃不消的程度,不过她没兴趣与他争执这个,淡淡说道:“之前来东陵的路上,我听你提起那位静华女帝,说是皇族子嗣之中她排行最长?”
容毓微怔,随即嗯了一声。
“她不是有个皇兄吗?”
皇兄?
容毓沉默片刻,似是在回想:“他不是帝王子嗣,而且没成年就死了。”
南曦诧异:“不是帝王子嗣?”
可她的梦境里,那个人貌似是皇后所出。
难道她梦里显示的是错误信息?
“嗯,不是。”
容毓显然对这个人印象不深,或者说,那个人无关紧要到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南曦哦了一声,料想应该是什么皇族秘辛,如果皇帝发现长子不是亲生,自然不会大张旗鼓昭告天下,而是寻个理由光明正大地弄死,然后从宗谱上把这个人彻底抹去。
其实南曦可以想得通。
容毓喜欢上丹姝应该是在她没登基之前,可所有让人刻骨铭心的事情却都发生在她登基之后,从十六岁登基为帝到三十岁驾崩,那十四年的时间才是属于容怀瑾的一生。
脱离于那十四年之外的记忆,也许都早已不值得他记住。
足以让人刻骨铭心的十四年……
南曦敛眸想着,那些记忆不管是美好还是怆痛,应该都难以抹去。
尤其是执念深到即便是死也要带着前世记忆,只为今生再找回前世他爱的那个人,当真是入了魔一般,若强行阻止,只怕对两人来说都是割肉带血的伤害。
“曦儿。”容毓目光锁着她沉静的姿容,嗓音里透着几分压抑和不安,“你是不是厌恶我欺骗了你?”
南曦抬眸看他:“欺骗?”
容毓唇角抿紧:“我应该早些与你道出真相,而不是让你在一无所知之中被推着坐上皇位,然后还要被迫想起以前那些早该被遗忘的事情。”
南曦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倒也不是厌恶,毕竟如果你不曾带着前世记忆,或者我跟静华女帝真要划清关系,这一世我们二人或许不会有任何牵扯。毕竟像我这样的姑娘,别说大周,就是在任何一国世家闺秀之中都不算少见。你这样的性情,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喜欢上了我,还如此死心塌地在我这样一个不识好歹的人身上吊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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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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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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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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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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