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散落着她的记忆碎片。
有一块,小时候的她与他。
“小未来,走吧,我带你去看雪。”少年温柔的声音响起。
一个少年冲着她伸出了左手,冷峻的脸上露出春风般的笑容。
小未来踉跄着,奔跑着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奶声奶气地喊道:“哥哥。”
他轻轻地弹了她的额头。
一个转场,十七岁的安未来,抓住了安昱文的手,笑问:“哥哥,上哪去?”
“你不是喜欢雪吗?带你去堆雪人。”
又一个转场,安未来与安昱文共同漫步在雪地里。
白雪给大地覆上了一层银霜,整个世界纯若处子。
忽然,安昱文问道:“未来,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呢?”
安未来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知道哥哥有一个朋友因为意外去世。
听说是被人杀了,自从哥哥参加完那个人的葬礼,就变得沉默寡言,总是一副为心事苦恼的样子。
安未来看得出他略有迷茫,抓住了他的手:“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是为了什么?”
“不是没有的,肯定会留下一些东西。”安未来非常认真地说。
“什么东西?”
安未来思考了片刻:“你忘了,你对我说过,65万个小时后,尸体会氧化成风,就能变成同一片雪花,树叶与风,相互依偎的尘埃。毕竟原子不灭。”
安昱文揉着她的头发,笑道:“那么残酷的事情,被你一说,反而变成浪漫。”
“我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答案?所谓死亡,现实就是,我们所有人都会化作宇宙尘埃,死亡永生。”
“好有道理,未来呢?在变成宇宙尘埃之前,你想做些什么?”
安未来握紧了他的手,笑眯眯地问道:“哥哥,为什么这么宠我呢?”
安昱文怔了一下,深深地望着她,笑道:“因为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
“为什么特别?”
“特别懒,特别宅。天天拿着我当挡箭牌。老实交代,昨天收到多少男生的巧克力?”
“我才没有哩。情书巧克力都是知意的!我站在她的身边,别人都瞧不上我。”安未来属于那种猫系美人,安安静静独自静美,不属于喧嚣。
“胡说,你可比她好看多了,他们眼瞎,不知道你的好,这样也好,方便我当妹控。”安昱文端起安未来的脸蛋,装模作样地瞧了瞧。
两个人的视线交错在一块,脸颊瞬间红了,白雪下的他们,就像要被阳光融化了一般。
安未来垂下了眼睛,心里面软软的,烫烫的,又麻麻的,抿嘴道:“昱文,我明年就十八岁了。”
“嗯,终于快成年了。”www.xiumb.com
“哥哥,我……我想去美国留学。”安未来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才敢说。
“为什么?”安昱文显然诧异:“未来……要抛弃我了。”
安未来想大声说,我不想当你的妹妹了!咬着唇:“我想出去见见世面,我想独立了。”
安昱文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她目光坚定:“考虑好了?”
“嗯。”
“是想离开江州?”安昱文苦巴巴地说:“还是想要摆脱我这个妹控。”
“不是,我……我……”想脱离安家而已。
安昱文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样,捏了捏她脸,嫩得能掐出水来:“知道了,干嘛说得这么严肃,我的未来终于要长大了。”
安未来看他这么快接受,嘟起嘴巴:“哥哥会舍不得我吗?”
“不会。”
“安昱文!你这么说,我可伤心了。我很舍不得你啊!”安未来急红了眼眶,她知道她感情颇为病态,害怕扭曲了安昱文的宠爱之意。
“只有舍,才会得啊。我的好未来。懂不懂?”安昱文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等你通过留学考试,我送你一份大礼。”
安昱文与她步行在郊区的丛林里,心儿与白雪一样,随之都变得纯洁起来。
她与他就这样共同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未来!”安昱文见安未来的情绪低落,叫了她的名字。
下一秒,他抬起修长的腿,狠狠地踹了一棵树。
树叶上的雪花纷纷掉落,砸在她头上,她脑袋上顶着一头雪儿。
“安昱文!冷死了!”
“多浪漫啊?”
“我也浪漫浪漫你!”她抓了一把雪,揉成雪球,狠狠地砸向他的头。
安昱文爽朗地大笑了起来,透着阳光的味道:“未来,你的雪球,真浪漫啊!太准了。我得回击了!”
于是,他们在雪地里你追我赶,堆雪人,打雪仗。
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明年,你会陪我堆雪人吗?”安未来反问道。
“当然。”安昱文冲她微微一笑。
“明年我就准备出国留学了!不在江州了,你怎么陪我堆雪人?”安未来还是很生气,虽然安昱文没有女朋友。
可是她知道,觊觎他的女生非常多。
虽然他说他是妹控。妹妹没幸福之前,他不会谈恋爱的!
可是,一旦离开后,之后她就瞧不见他。
她心里面害怕会被抢,所以打定主意,考上大学一定要告白,她才不想要永远当他妹妹哩!
安昱文灿烂一笑:“原来小未来不舍得我啊。这样的话,我去当陪读家长。”
“啊?你说什么?”
“小未来这么漂亮,被坏人拐跑了怎么办?”
安未来惊喜地扑到他怀里,抬起乌漆漆眼睛,笑道:“你说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只不过一年的时间,你考得上常青藤大学吗?学科不少吧。”
“当然!!”安未来朝着天空喊道:“我太开心了!哥哥,我太开心了!我希望我以后能永远陪在哥哥身边,换我当兄控!”
安昱文愣了一下:“糟了,我这是栽你手里了吗?”
“有我这么可爱的妹妹,你就知足吧。”安未来眉目如画地笑着。
“未来,所言甚是。”安昱文洋溢着温暖的笑,眼神忽而豁然开朗,笑道:“对啊,有你就好了,当妹控挺好的。”
那时候,她以为他能陪她一辈子。
她知道他在等她长大,她知道他对她有企图心。
她一直都那么坚信着。
每一年都能漫步雪地里,堆每一个冬天的雪人,不错过每一年雪仗。
然而,他……消失了。
安未来拼了命地奔向了他!
想要追赶他,想要抱住他。
这一次,她抱住的是……一片虚无。
“骗子!大骗子!”安未来抓不住他。
“未来,我在未来等着你。”他对她总是说这句话。
“骗人!”安未来冲着记忆屏幕上的那张俊脸,潸然泪下:“你是个大骗子……你,不守信用!”
“未来?”安未来站在她的面前,一张记忆碎片,将他与她阻隔在两个维度。
他还是当年的模样,当年的笑容,剑眉星目,流光溢彩。
她触摸着那张记忆碎片,想要拥抱他,像过去那样,希望他抓住她的手!
可是,他就像活在屏幕里的人物。
他出不来,她进不去,那是一面记忆的墙体。
安未来颤抖着,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昱文,别丢下我,我累了,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
安昱文冲着她微微一笑,似乎在说什么话,距离……太远了。
“你说什么?”安未来大声地呐喊道:“我听不到了……”
上面传来了别的声音,淹没了安昱文的声音。
“未来!别抛弃我!”宋青青的声音。
“未来!我在等你。”霍沉渊的声音。
“未来,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生,没有之一呢。”陆子然轻轻叹息着。
“未来,别输给命运,你还没送安昱文最后一程,找到他的死因呢?”严非格的声音:“抱歉,我失败了,对不起,对不起。”
“……未来,你不再是一个人了。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为我活下去。”安昱文笑道:“未来,你是我的人间理想。”
安未来拼了命地摇头,她太累了,头痛欲裂。
“不要!我不要当你的理想!你才是我的理想!别抛弃我!求求你。”安未来冲了过去,只想要再一次抱紧他。
她想要回到当初,想要被他温柔对待。
安未来穿过坎坷,疯了般地抱住他。
“我永远和你在一起。”他说。
而,他的身体碎了,在她的怀中绽放成了血花,飞溅在她的脸上。
“昱文……”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独自站在雪地里,身上沾满了红色的鲜血,抱住的只是安昱文破旧、发霉衣服。
脚下是一滩血渍,从衣服上流了下去,迅速染红了白色的雪地。
苍茫大地,唯有她,不见他。
啊啊啊啊!
“哥哥!”安未来骤然睁开眼睛,浑身打着哆嗦,眼前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片猩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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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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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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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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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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