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婆子看向身边的丫头,“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香菱摇头,“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尽管知道这丫头是个嘴巴严实的,程婆子还是叮嘱,“回家后,不准在瑶娘跟前提半个字。”
香菱点头,说知道了。
——
苏容钦给小七小八请了两位奶娘,林水瑶不用亲自喂母乳,她胀疼得难受,四郎媳妇在屋里陪她。
程婆子到家时,发现书房门开着,她走过去瞄了一眼。
坐在里头的人是程四郎,他今天休沐,手上握着毛笔,人却在发呆,墨汁一滴一滴落在宣纸上都没察觉到。
“四郎?”程婆子喊了一声。
程四郎马上回过神搁下笔站起身走到门边,“娘,怎么了?”
程婆子瞥他一眼,“你不好好看书,坐里头发什么愣呢?”
程四郎扯了扯嘴角,摇头说没有,只是在思考书本上的内容。
母子连心,程婆子还能不了解他?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事儿?”
“没有。”程四郎矢口否认。
“真没有?”
“娘,您要没事儿就去陪陪五弟妹,我忙着呢,就不跟您在这儿兜圈子了啊!”
程四郎说着,转过身又坐了回去,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
昨天何初旭敲登闻鼓的事儿闹得那么大,早都传到了翰林院,当时有个同僚还特地跑来恭喜程四郎。
程四郎一脸茫然。
那同僚笑嘻嘻地说他们程家居然养了个真太孙,一旦被认回去,他和五郎肯定都会受到封赏。
程四郎还是没听懂,皱着眉头让同僚细细给他解释了一通,这才全明白了。
八年前,大嫂在寺庙产子,孩子被人给换了,现在的三宝,不是真正的三宝,东宫里的皇太孙,也不是真正的皇太孙。
他们俩互换了人生。
后面同僚还说了什么,程四郎一句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爹娘和大哥一旦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办?三宝能接受自己不是程家子孙吗?
原本想着回来心平气和地跟老娘说说,岂料他昨天傍晚下衙时,突然得知五弟妹生了。
这节骨眼上,程四郎哪还敢提程三宝的事儿,只得一直闷在心里。
可这事儿太大了,弄得他一直心绪不宁,早起就来的书房,到现在也没看进去一个字。
林水瑶刚生产完,吃得越清淡越好。
程婆子给她煲了个花生粥送去东厢房。
她心里藏着事儿,没在东厢房多留,很快就走了出来,又站到书房外喊程四郎。
书房的位置在一进院倒座房旁边,跟内院隔着一道垂花门和院墙,声音稍微放小点儿,内院听不到。
程四郎本来就看不进去书,这回索性不看了,起身走了出来,“娘,有什么事儿您直说吧!”
程婆子问他,“你这书房我能进不?”
程四郎哭笑不得,忙将程婆子请了进去,又给她搬了椅子让她坐。
程婆子坐下去,让他关上门,这才问:“四郎,你老实跟我说说,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程四郎顿了一下,“娘,您是不是先前出门,在外头听到什么风声了?”
“你甭管我听到什么,你就说,有没有事儿!”程婆子板下脸来。
程四郎叹口气,只好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了程婆子。
尽管在街市上程婆子就听外面人嚼了一嘴,这回亲耳听到程四郎说出来,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这么说来,三宝真不是大郎夫妇亲生的儿子?”
程四郎嗯了声,“秦王妃都亲口承认了她的亲生儿子屁股上有两个胎记,基本上已经证实了,现在太上皇让大理寺彻查,无非就是走个形式,可能过些天还会查到咱们家里来。”
程婆子没去管什么大理寺,她想起了大郎媳妇。
“我说呢,你大嫂当年在县里生的孩子,我还特地去伺候她,她成天躺在床上发呆,我跟她说话她也没太听进去。
四十多天月子坐下来,你大嫂整个人瘦得都脱形了,不爱碰孩子,不爱开口说话,你大哥请大夫开来的方子也不奏效,没过多久,她就走了。想来,是她一早就发现自己的亲生儿子让人给换了吧?”
“糟心玩意儿!”程婆子越说越胸闷,她望向程四郎,“这事儿太突然了,暂时先瞒着,尤其是五郎媳妇儿,她才刚生了孩子,别拿这些去烦她。”Χiυmъ.cοΜ
程四郎点点头说知道了。
——
东宫。
秦王不让赫连景外出,甚至封锁了外面的消息,然而还是架不住有人在私底下议论。
赫连景就是从两个小太监口中得知真相的。
突如其来的身世,宛如一道晴天霹雳,正正砸在他头顶。
他不明白,为什么叫了八年的父王母妃,不是他的亲生爹娘。
他好不容易才求得母妃从小佛堂出来,肯陪他吃饭,教他习武。
就在他觉得最幸福的时候,突然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他鸠占鹊巢占了另一个人的身份,夺了那个人的父爱母爱。
秦王过来的时候,就见赫连景坐在书案前,他没看书,眼圈是红的。
“景儿。”秦王转动轮椅到他旁边,语气轻柔,“怎么了?”
赫连景回头看着秦王,眼眶里泪花在闪烁。
“父王,我不是您和母妃亲生的吗?”
“说什么傻话呢?”秦王抬手,摸摸他小脑袋,“你永远都是爹娘的儿子。”
秦王的话,让赫连景越发觉得自责。
他总算想明白了,母妃那些年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小佛堂里不愿见他。
因为他本就不是亲生的。
他也明白了,昨天他去天牢看母妃时,母妃为什么跟他说那些话,让他不要怨程三宝,还说程三宝跟他一样无辜。
因为,他是被调换的假太孙,真正的皇太孙,是程三宝。
赫连景内心很煎熬,他舍不得离开父王母妃,可一想到自己鸠占鹊巢,他又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
青州,晋王府。
京城的消息是探子用海东青传回来的。
海东青传信的速度极快,短短两天就到了晋王手上。
信上写的全是暗号,翻译过来就是:京城有大动向,皇太孙身世曝光,八年前曾与程三宝调换。
晋王捏着密信,凤眸微眯。
这么说来,如今正在他府上的程三宝才是继后的后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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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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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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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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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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