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穿的,是他上次给她买的衣裳。
水红色的琵琶袖小袄,衬得她小脸儿越发白净细嫩。
“等很久了?”程五郎抬步走过去,眉眼间攀上温润的笑意,在夕阳余晖下,竟有种深情的错觉。
他这几日,气色似乎好了不少,人也俊了不少。
林水瑶对上那样的眼神,呼吸滞了滞,眼皮儿跳了跳,忽然别开头去,语气显得有些慌乱无措,“没有,我才刚来呢!”
被他这一晃,林水瑶脑袋里晕乎乎的,似乎忘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之前想好的那些话,一句都没说出来。
程五郎见她还没说上两句,小脸上就染上羞赧的红晕,不由得低笑出声,“你来找我,就没别的话要说?”
林水瑶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有!有的!”
她看着程五郎,脸上红晕不仅没散,反而更深了几分,“相公,你那天看到我的衣服没?”
程五郎挑眉,“什么衣服?”
这会儿是下学时辰,大门外不停地有学子进进出出,林水瑶哪好意思大声说话,她走过来,凑近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就是……就是那天我换下来的衣服,我回去才发现忘了带,是不是在你那儿?”
她隔他太近,身上幽香扑鼻,像一根小羽毛在心尖尖上挠啊挠。
程五郎喉结上下滑了滑,忍住将她搂入怀里的冲动,一脸淡定,“哦,不在就算了,反正是套旧衣裳,不是给你买了新的?”
“咦?”林水瑶小小的眉头蹙起,“可是我折回来问了店小二,他告诉我……”
后半句还没说完,程五郎已经伸手过来牵住她,“你不是刚搬过来吗?带我去看看。”
程五郎的容貌本就俊雅出众,林水瑶在他身旁又显得娇娇小小,这俩人的手交握在一块儿,身影被夕阳拉长,画面说不出的唯美养眼。
很快,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
林水瑶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脑袋里更晕了,哪还想得起来什么衣裳不衣裳的,顶着街上行人的目光,木偶似的走入梧桐巷。
一路上,程五郎牵着她的那只手都没有松,掌心宽厚,一如既往的干燥温热。
他牵了多久,林水瑶的小心脏就砰砰砰了多久。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变得很胆大,连街头恶霸都能冷静应付了,却偏偏过不了相公这一关。
一对上他,她不是脸红心跳就是脑袋晕。
郁闷……
到院门口的时候,程五郎才肯松开她。xǐυmь.℃òm
林水瑶伸手推开门,院里晾着她给太爷洗的衣裳,太爷还在正屋睡着没醒,高侍卫坐在小圆凳上,专心致志地劈柴。
“相公。”林水瑶终于想起正事儿来,“我已经征询过荀院长的意见了,他说你能搬回来住。”
“是吗?”程五郎唇角微弯。
虽然一切尽在掌握,但听小媳妇儿亲口说出来,感受完全不一样。
高侍卫听到动静,抬头朝二人看来。
他话不多,也不是个热络性子,只用眼神跟这对夫妻打了个招呼,就又低下头继续劈柴了。
林水瑶留意到,高侍卫劈的柴都是绝对从中间破开的,不偏不倚,整齐划一。
就连堆摞在墙角的柴,也都整齐得令人心惊。
林水瑶还留意到,有几根不整齐的,直接让他给挑了出来,大概过不了多会儿就得进灶膛了。
这人平时言行穿着就讲究,没想到办起事儿来也这么讲究。
林水瑶收回目光,带着程五郎去了东屋。
屋子里同样的家什摆设齐全,里间是一张葫芦纹架子床,木料和雕工上,肯定比不得太爷的华贵精致,但连林水瑶这样不懂行的都能看出,绝不是什么便宜货。
“为了太爷,荀院长还真是煞费苦心呐!”林水瑶轻声感慨,“也不知,太爷究竟是什么来头。”
程五郎回头,冲她笑了笑,“跟我们无关的事儿,不需要知道太多。”
林水瑶乖巧地点点头。
能得荀院长这般伺候,太爷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家的老爷子。
不普通的人家,水都深,她和相公只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小夫妻而已,还是别搅和进去的好。
“相公,你去寝舍里把东西收拾带回来吧。”林水瑶转了话题,“我马上去厨房做饭,待会儿再给你煎药。”
程五郎颔首,出了东屋,又在院里逡巡了一圈,这才准备离开。
林水瑶站在东屋门口目送着他,突然想到什么,又把人给唤住,笑眼弯弯,“相公,记得把四哥也请来,还有你那两位舍友,我今天买了好多菜呢!”
程五郎颔首应声,很快回到了寝舍。
顾崇和朱八斗以为程五郎只是出去见见小媳妇儿,很快就回来,是以二人都还在寝舍里等着他,没去吃饭。
终于见着程五郎推门进来,朱八斗揉着空瘪瘪的肚子一脸幽怨,“程兄,你要再不来,就等着给我们俩收尸吧!”
程五郎失笑,走到床边坐下,开始收拾东西。
“哎!”朱八斗瞪大了眼,“你干嘛呢?”
程五郎淡定道:“以后我不住书院了。”
顾崇挑眉,“你家娘子来了县城?”
程五郎点头,说人已经搬来了,就在书院外的梧桐巷里。
见朱八斗酸得不行,程五郎又微笑着补了一句,“知道我病了,特地搬来照顾我的。”
这一刀一刀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朱八斗揉肚子的手往上挪了挪,改为揉心脏,他望向顾崇,语气恨恨,“顾兄,你有没有想打人的冲动?”
顾崇笑道:“书院禁止打架斗殴,否则直接上黑榜。”
“可程砚这小子实在是太欠揍了!”朱八斗咬牙切齿,“明知我们俩孤身来书院没爹疼没娘爱的,还成天在我们跟前炫,不捶他一顿,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酸气儿。”
寝舍里总的也没多少东西,况且程五郎今后还得过来午休,他就只收拾了几套衣裳。
林水瑶的那套袄裙,还在枕边整齐叠放着,上面的香味儿已经淡了很多。
程五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它拿起来一块儿装进包袱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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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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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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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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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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