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出于对公安的敬畏,高山岳一直都低着头,这会儿听到公安同志叫他名字,他吓得一哆嗦。
小赵走到里面刷着乳黄色油漆的木门那里,问高家人:“能用吗?”
不等他爸妈开口呢,高山岳就连连点头:“能能能,能用。”
他腿脚灵便地过去把屋里门推开,“请……”
未说完的话都被他目光所及之处的凌乱阻挡回去了。Χiυmъ.cοΜ
“这……屋子里有些乱哈!对不起了。刚那孩子非要说我们把文文藏起来了,这都是他翻的,我们家平时不这么乱的。”
高山岳先一步走进去,一边解释一边捡地上的枕头、被子什么的。
他利落地把褥子复原,枕头和被子塞到角落,对着公安同志道:“您坐。”
这屋子里乱不说,因为东西多又不通风,味道很不好。
小赵忍不住揉了揉鼻子,走进来拉出写字台边的凳子坐下去,把记录本放到写字台上,一脸肃然地道:“请你把昨天和今天出门做的事情都认真仔细地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刚不是说过了吗?”高山岳坐在架子床的下铺,腿忍不住抖了抖。
为了不让人看出异常,他将手放在膝盖上,不时还敲打两下大腿。
“同志来我家也看到了,我爸妈和我住一起,我大哥和大嫂是过来陪老人过年的,他们平时不住在这。我和媳妇儿闹矛盾,媳妇儿带孩子回娘家了,就是和你们一起过来的老太太,她就是我丈母娘……”
小赵:“说重点。”
高山岳无声点头,“我一个儿子叫高建军,一个女儿叫高建文,他们都跟去老陈家了,都走了快小半个月了。”
“快小半个月是几天?”
“啊?”高山岳皱眉思索,越是想要想起来,就越想不起来,“就……七八天……九十天?”
小赵嘴角动了动,拿起钢笔就在本子上写了:对于孩子离开的日期不清楚,却很清楚三十和大年初一的行动。
“公安同志,主要事情发生在一月份,我记不太清楚了。”
“这样啊,没关系。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
“哦。我爸妈想孙子孙女儿嘛!我儿子可是在我爸妈家长大的,所以昨天我大哥来的时候,大哥看爸妈不高兴,就说和我一起去陈家和他们好好说说,让把孩子带回来过个年,再给送回去。”
小赵点点头,“你儿子女儿多大了?”
“我儿子过了年十七,女儿十一,都是虚岁,周岁得下半年了。”
“你儿子有工作没有?”
“有,在……”
“女儿读书吗?”
“读,在……”
小赵停下笔,“所以你儿子已经是厂子的独立工人了?”
“是的。”
“那你儿子想要回来的话肯定能回来的吧?是陈家人不让他们回来?”
“啊这……那我和他们妈吵架,他们跟着她走了,不就是不想回来?”
“因为什么吵架?”
“这个……”高山岳又忍不住抖腿,“就有点儿误会。”
“什么误会?”
“就是我媳妇儿下班回来,看见我打孩子了。”
“打的是失踪的高建文,对吗?”
“对。”
“你经常打孩子吗?”
“也不吧?小孩子有时候闹,捶两下不算打吧?”
小赵眯了眯眼睛,“所以你们和孩子的关系不好?”
“没有的事。我儿子是姓高的,咋能和我们不好?以前……”高山岳忽然顿住。
小赵拿着笔敲了敲桌面,“以前怎么了?”
“以前都挺好。”
“那就是现在不好了,因为什么不好了?”
高山岳额头慢慢浮现汗珠,他想要知道怎么回答,可这会儿他爸妈和他大哥大嫂都不在屋子里,他找不到人求助。
“因为工作。”他小声道。
高山岳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说谎,因为公安去建军工作的地方问的话,也能问出答案来,他妈可是去仓库那边闹过事儿,最后都惊动仓库保卫科的人了。
如果不是他跟着又求又道歉的,他妈就要被送到派出所了。
小赵很快就把高家的矛盾捋清楚了,“昨天三十,你和你大哥去了陈家,今天是大年初一,你和你哥一早出门和朋友借三轮车和自行车,就是为了去国营饭店买包子?你就不想想饭店休息不休?”
“国营饭店东西不便宜,去一次最少得用一斤粮票,我又不能总去,咋知道它休不休啊?”高山岳不自然地笑了笑,“国营饭店离这里有点儿远,过年的公交车又少,所以我就想着……”
“为什么要借三轮车?”
“啊?”高山岳皱眉,这哪有为什么啊?当然是为了装人啊!可这不能说啊!
他试探道:“这不是去买东西吗?”
“你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钱,多少粮票?”
这个问题他是会,“带了二斤粮票,还有三块七毛八的钱。”
“所以你们借了一辆三轮车,一辆自行车?”
“对。”
“你骑自行车?”
“是啊!我大哥腿不好,不过慢慢骑的话,三轮车还可以骑。”
“为什么要用三轮车?”
“刚说了啊,我哥不能骑自行车啊!”高山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公安同志那么多个为什么,这场问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因为我哥……”
“为什么不只借三轮车?你骑三轮车或者自行车不都可以带你哥?”
“这个……”高山岳低头眼珠子快速转着,“这不是要买东西吗?”
“你们就带了二斤粮票,不到四块钱,你准备买多少东西?装一车包子,你们的钱和票都不够。”
“还可以买菜。”
“买菜?”小赵已经确定高山岳说谎,他冷冷说道:“正常买菜是不用票,可你买什么菜能买一车?白菜?买白菜是要白菜票的,你的粮票能买?那你说说,你和谁买?怎么买?”
“我……”
“高山岳同志!你在说谎!”小赵严声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们把高建文弄哪里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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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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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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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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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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