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高建军这会儿还没有拜师,不过是随大流称呼这个姓李的前辈为李师傅。
师傅和师父,到底不同。
可是韩千雪知道,日后李师傅一定是可以成为高建军坚实依靠的长辈,成为他的师父,成为他的老丈人,是他可以完全信任的父辈。
不用看她都知道,高建军这个哭包又哭了。
她就搞不懂了,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子,怎么就有这么多眼泪呢?
也不怪她家冬至背后叫他黛玉哥哥了。
这真是韩千雪两辈子以来见过的最能哭的人了。
她四处溜达,思考着过年后要做些什么。
虽然陈年有本事,能赚钱,她也乐意让他养着。
可陈年养她不代表她就要当一条咸鱼啊!
就算是做咸鱼,韩千雪也要做最霸道的那一条咸鱼,做一条被绿茶洗礼过、嘴巴里叼着白莲花的咸·高贵优雅·鱼。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韩千雪回头就看到用胳肢窝夹着两幅对联走过来的男人,“李师傅,你们聊完了吗?”
“嗯。”李师傅点头,“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我看建军休假这些日子,明白不少事情,可见他跟着他妈和你们一起生活比原来好上不少。”
“生活难免遇到挫折,人总是要学着在挫折中成长,高家的事情说小不小,说大……倒也谈不上。现在家里有我们,我们会尽力隔开高家的人,不让他们同建军接触。年后建军来上班,就要麻烦李师傅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点儿小事不算啥!”李师傅不在意地挥着手。
他用下点了点夹着对联,“谢谢你们了啊,有心了。”
“客气,都是家里男人写的,又不值什么,不过是几张纸的事情,李师傅不用放在心上。”韩千雪礼数周到,“过年李师傅哪天有时间,我们带着建军去给您拜年。”
“真不用。”
“李师傅不说,我们可就随便挑日子了啊!我可是知道建军有李师傅家的地址。”
李师傅爽朗地笑着,“行!那就初六吧!初六我在家等你们,到时候带着嘴巴来,手一定要空着,不然我不让我媳妇儿给你们开门。”
韩千雪嘴上虚应,窜门哪能空手去?
反正到时候他们带着东西,李师傅嘴上再倔强,也不会把东西从大门口扔出去哇!
离开的时候,高建军的眼神有了不明显的变化。
“小舅妈。”
“嗯?”
“你说,我爷奶和我爸他们是怎么想的呢?所有人都告诉我,我现在拥有的这份工作有多么重要,只有他们,一直觉得这份工作可有可无。”
“你这话说得不对。”韩千雪慢慢朝着公交站走着,“如果这份工作真的可有可无,他们就不会千方百计地想要从你身上拿走,转手交给他们的宝贝大孙子高建国了。”
高建军有些伤心,又不那么伤心。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每天被韩千雪这个小舅妈各种敲打的关系,高建军的忍受能力明显增强,而且他的大脑也从木鱼成功进化到棉絮,起码给脑细胞腾出一些活动的空间了。
他有些沧桑地叹息着,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韩千雪不在意地开口:“很多事情我们说得再多,也不如你自己去摸爬滚打一遍来得印象深刻。你语文书上不是也写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吗?”
说到知识点,高建军是绝对不会含糊其辞,似是而非的。
他反驳道:“这句诗不是语文书上的,是《诗集》上的。”
“是是是,我记错了,不过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韩千雪不是那种爱面子,死不认错的大人,“建军,你要明白,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偏听偏信。”
“我们出于一些原因对高家的人印象很差,可是你们仓库的李师傅呢?他同我们,同高家并没有利益纠葛,也没有感情关系。至于高家的人对你到底是真疼爱还是假疼爱,你才十六,完全可以慢慢看着,不必着急。”
“所以,这才是你们不让我回爸那里的原因。”高建军几乎肯定地说道。
“对!就算你爸妈离婚,你也这么大了,又有工作,说不好听的,他们离婚对你的影响并不大。你靠着李师傅想要申请个职工宿舍并不难,家里住不了,可以出去。建军,你应该明白,是你妈妈不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高家。”
高建军踢了踢鞋子前面的雪,“我明白了。”
“真的?”韩千雪表示怀疑。
高建军点头,“如果我还在高家,肯定还是那个不自信的我。”
韩千雪忍不住笑:“说得好像你现在多自信一样。”
“可我现在敢反驳小舅妈的话了啊!”高建军十分坦然地撕开他的旧疮疤,“起码不像我爸和我奶打我妹那天,躲在厕所不敢出去了吧?那天你们和姥姥过来,我都没敢吭声。”
“现在呢?如果现在你爸他们再当着你的面打文文,你怎么办?”
“我就带着文文跑。”高建军红着脸说,“不然怎么办?我总不能冲过去打他们啊!”
他也很忧愁的好不好?
好吧!
韩千雪站在马路牙子上,居高临下地拍着他的头,说:“其实……你也不是不能背后下黑手。不过那样做,到底失之磊落。阴谋毕竟不是长久之道,大道直行,唯有阳谋才能走远。”
“阳谋?”
“就是光明正大找到对方的弱点,用正当的手段,让他别无选择,只能走向你的陷阱啊!”韩千雪动了动肩膀,“来车了,咱们要做好准备,上车抢座!”
趁着车子还没有开过来,高建军忍不住又问:“那小舅妈是比较喜欢阳谋吗?”
“我?阴谋和阳谋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啊!当一个人足够强大的时候,一记直拳就可以把所有壁垒打碎。敌人再强大,还能强大过菜刀和板砖?来车了!你这个臭小子,赶快挤啊!站到家很累的——”
看着冲进人群的小舅妈,高建军像是牙疼一样倒抽好几口冷气。
他小舅妈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他小舅……同样是一个勇敢的男人。
等他长大娶媳妇……一定要娶个温柔贤惠……
算了,还是小舅妈这样厉害的吧!xiumb.com
当然,比小舅妈温柔一点点,就一点点,那就最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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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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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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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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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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