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隔着铁栅栏道:“别急,慢点儿。”
“嗯。”韩千雪跑到门边,握住冰冷的栏杆,声音中带着微不可查地得意,“已经谈得差不多了,马上就回家。”
“不急。我就是把阳台上的活儿都干完了,出来走走。”
韩千雪弯起眼睛,“那很好啊!你家里的活儿干完了,我这边也忙完了,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了。”
陈年点头:“嗯。”
他把手套摘下来隔着栏杆给她,无奈道:“提着东西出门还不戴手套。”
韩千雪吐了吐舌头,“不喜欢戴!你自己戴着吧,等下我把手插你口袋里。”
陈年毫不犹豫地说:“也行。”
“你等我呀!”
韩千雪踩着雪原路返回,就见张二叔和张小兰都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没有时下女同志的害羞,大大方方地说:“我家的见我还没有回去,就过来接我。虽然说我们一家子来燕郊也一个多星期了,可到底不是老家,他不大放心。”
“看来他很在意你。”张小兰挤咕着她本来就不大的眼睛,“下次你过来,你可以让他陪你一起,我不在意的。”
韩千雪睫毛抖了抖,“距离又不远,我想让他在家里休息休息。”
“哎呀,我告诉你,男人就得干活,这男人呀……”
“咳咳咳!”张二叔瞪了张小兰一眼,“你一没嫁人的大姑娘胡说个啥?等下我们要发车了,你赶紧把东西锁箱子里。”
张小兰撅着嘴,梗了梗脖子,“知道了。”
“小韩同志,你别听小兰没事胡咧咧,她就一天嘴边没把门的,搞得现在还没嫁出去。”张二叔调侃着。
“二叔!”
“好了好了!”张二叔一把抢过张小兰手里装着香菇的袋子,“你去送小韩出去,我去放这个顺便打点儿热水。”
张小兰挽着韩千雪的手,一路嘀嘀咕咕地把她送出厂,还和陈年打了个招呼。
她看着韩千雪把手插在陈年的军大衣口袋里,看着陈年摘掉手套把手也放进去给她捂手,突然觉得找个好男人嫁了也不错。
韩千雪这次来公交厂用了一个多小时,可是很有收获,她在路上慢声细语地把张小兰和张二叔的想法告诉陈年,“燕京比咱们老家好,也不缺粮食,可大冬天的,菜也都是那些样。现在有鲜蘑菇吃,有条件的肯定乐意换口味。”
“张小兰一见到蘑菇就想买,还要介绍其他朋友或者邻居来买,我没同意。”
陈年张开五指将她的手包进掌心,“做得对。我这几次出门都看到带着红袖标的街道工作人员巡逻。再十天就过年了,他们严打投机倒把分子。”
“所以我才提议礼尚往来的。”就算韩千雪穿的这本书断更了,可她还看过其他的相关这个年代的书啊!
所以她多多少少也知道在这里生活,什么样的动作需要收敛。
陈年好奇地问:“蘑菇的事情……也是你梦到的?”
对于她所谓的死而复生,陈年一直抱有怀疑态度。
与其说死而复生,他认为带有预知性质的梦更容易解释。
毕竟“预知”这个能力,从古至今都有传言。
韩千雪动了动手指,很快被陈年抓住,“手还凉着,别乱动。”
“哦。”
陈年腿长步子大,不过他和韩千雪一起走路的时候,很能迁就她的速度。
两个人的鞋子踩在雪地中的频率是一样的,好像在齐步走一样。
韩千雪道:“你觉得是梦的话,那就是在梦里学到的,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一次尝试就能成功。”
没办法,种植环境太差了。
这次蘑菇长出来,别说陈冬至那个小崽儿了,就是韩千雪都忍不住蹦跶两下。
“这次有经验,其他的蘑菇肯定会长得更好。我和小兰说的十几二十斤是保守的说法,如果一切顺利,三十斤朝上问题不大。”
“不过最大的收获不是蘑菇,你猜猜?”
陈年思索片刻,道:“是冬至上学的事情吧?”
韩千雪眼睛瞪得溜圆,“你……”
“很好猜的。你和张小兰同志虽然投脾气,又因为咱们家距离公交厂近经常见面,可到底还谈不上信任。你提着蘑菇过来,她也同意你的提议,那剩下的惊喜也就是冬至上学了。你不收钱,她不想占便宜。”
“对!你真是太聪明了。”韩千雪用肩膀撞了撞他,“她要给我钱,我没要,就当还她人情。后来她知道是我自己种的,打听了下咱们家有多少,就说咱们需要什么,他们来给我们换,顺便给冬至压岁钱。我就话赶话说到冬至上学的事……”
陈年神色温柔地听她说话。
其实这些他一猜就可以猜出来的。
在大家都吃白菜、萝卜和土豆的时候,新鲜的蘑菇出现了,脑子活络点儿的就得想想办法。
“你这几天哪天有空,就去市里友谊商店看看。”韩千雪说。
陈年抬头道:“我看看差不多的东西价钱是多少,再加上粮票的价值给他们算。要过年了,你想买什么可以告诉我。”
“我没什么要买的啊?”韩千雪没觉得缺什么东西啊!
要认真说的话,她现在家里最需要床、衣柜、帘子还有布料。
可帘子和布料好说,床和衣柜是大件,他们家蘑菇再稀有也不值家具的价呐!
“妈说燕京热得早,过万年就是七九了,雪到时候都会融化……”陈年道,“给你买两件毛衣穿吧!”
韩千雪真是一件好衣服都没有,她身上现在穿的这件棉袄还是陈年大姐陈玉给的。
“买毛衣贵吧?回家问问妈会不会织,妈要是会,咱们就可以直接买毛线嘛!”韩千雪就是爱吃,但是她不小气,“以前咱们在小韩村过年,没什么讲究,现在妈在身边,你多问问妈,她也高兴。”Χiυmъ.cοΜ
没听到陈年出声,韩千雪抬头看他,就见他嘴角上扬。
“喂!你想笑就笑呗!憋着做什么?真是的!”韩千雪说着说着也笑起来,“你是不是想起我以前做的惹妈生气的蠢事了?我告诉你,那是以前的我做的,不是现在的我!啊呸!就不是我,不是我!”
陈年立马笑着夸奖符合:“对对对,不是你。现在的千雪聪明干练又会哄人,特别好。现在的你是个特别好的人。”
“那你要记得哟!而且要永远这么认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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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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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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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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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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