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从夜里就开始下,早上还没有停。
韩千雪缩在冰冷的炕上,裹着洗得发白的半空心棉被对着玻璃窗上美丽的霜花发呆。
窗台上,日历头露出的第一张赫然印着1975年1月23日,四九第6天,宜作灶、祭祀、纳财……忌……
煮花生的香味顺着不严实的门缝飘进来,唤醒了韩千雪的神智。
韩千雪幽幽叹息一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着四周墙壁上贴着的泛黄的报纸欲哭无泪。
她不过是在家洗了个澡,然后运气很糟地赶上热水器漏电……
眼睛一闭一睁,她就来到断更一个月的《假千金真反派》这本书里。
而韩千雪就是这本书里的炮灰——真千金假反派。
想到和她同名的可怜小炮灰,韩千雪就被气得要吐血。
书中的韩千雪虽然二十岁,可已经有夫有子了。
夫——陈年是名义上的丈夫。
子——陈冬至是丈夫大哥的儿子。
虽说便宜丈夫和过继的儿子都不错,可韩千雪身边还有一堆糟心亲戚,更重要的是,韩千雪自己立不住!
穿书一小时不到,结合书里的内容和身体记忆,韩千雪对于同名小炮灰的经历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她不得不感叹,手里牌不好就算了,牌技也不行,这都不炮灰,谁炮灰?
可现在这个身体属于她韩千雪了,那她就绝对不可能做炮灰。
“韩千雪,你给我出来!”一个三十多岁裹得跟个狗血似的肥胖妇人插着腰站在院子外面大嚷。
“你看看你家小杂种给我儿子打的!今天你要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和你没完!”
听到声音,猫冬的人都披着棉衣从院子里走出来观望。
有人劝道:“消消气,消消气。小韩入冬就生病,陈年又不在家,如果不严重……”
“什么叫不严重?敢情没伤你家孩子是不是?”张芳声音尖得把树上的雪都震得扑簌簌往下掉,“老陈家从根子就烂掉了!陈冬至这个小杂种就是想要我儿子的命,他就是杀人犯!”
“砰”的一声,韩千雪推开门,拿着擀面杖靠在门边,“我们家冬至杀谁了?尸体呢?拖出来我瞅瞅,没有尸体就是造谣!就是诽谤!”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芳,“我看是有人缺吃的,想找机会进号子吃牢饭了吧?张嫂,你有想法就直说,我成全你!”
“你放屁!”张芳好悬没气过去,“你咒我儿子?”
韩千雪慵懒地把弄着擀面杖,倒不是她想装相,主要是太冷了,她手指不动一动,手部血液搞不好会凝固。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四旧,什么是封建迷信?咒?怎么咒?我看你不是想去号子里,是想去革委会坐坐吧?”
张芳浑身发抖,“你!你!”
“冬至,过来!”韩千雪笑眯眯地朝瘦小男孩招手,“到……妈这里来。”
陈冬至黝黑的眼珠转了转,迈开小短腿就跑到韩千雪身边。www.xiumb.com
“乖。”韩千雪摸了摸孩子的脸,又摸了摸他的小手,“太凉了,快进屋。”
“你是想要包庇这个小杂种?”
韩千雪危险地眯起眼睛,手里的擀面杖朝着门框重重一砸,“小杂种叫谁呢?”
“叫你家陈冬至!”张芳大嚷,“我看你是病糊涂了,人都认不清了吧?”
韩千雪冷笑:“认得人,不认得小杂种呢!”
顿时,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张芳腿一出溜,便坐在雪地上撒泼,“韩大友你还不给滚出来!你就看着我们娘儿俩这样被人欺负?你不是个男人!你给我滚出来!”
“叫!”韩千雪拿着擀面杖上前,“你想让谁过来,都叫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村长,找村支书,找大队干部,找派出所!拉着你家男人和你儿子,看看是我儿子要杀了你们,还是你们要杀了他!”
韩千雪的围巾被风吹开,露出脸颊边的发丝和白皙秀丽的漂亮脸蛋,纤长浓密的睫毛因为呼吸染上霜色,衬得她黑亮的眼珠有些妖异。
村里人都有些纳闷:怎么病上一场,还变好看了?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韩千雪壳子还是那个壳子,可灵魂换了,气质就变了。
“大哥,既然来了,就过来说话呗!你躲在树后面是怎么回事?”她以手比枪,对着韩大友“砰——”了一下,笑着说:“担心吃枪子儿?”
心贪胆小的韩大友浑身一抖,匆匆过来拉起张芳,“大冷天儿的,还不快带着儿子回去?要是给儿子冻病了,你拿钱去看大夫啊!”
“你说啥?我让你过来是揍韩千雪的,你和我凶?”张芳跳起来就抓韩大友的脸。
夫妻俩一路吵,一路打,一路回家,显然是怕了韩千雪。
闹事的都走了,看热闹的也就散了。
他们虽然觉得韩千雪有些奇怪,可也能理解。
这再老实的人也有脾气,被欺负久了总是要反抗的。
韩千雪关了院门,拉着陈冬至回屋。
她用温水细细擦拭着陈冬至的小脸小手,仔细看他有没有受伤。
“说吧!怎么回事?”韩千雪挑眉看着梗着脖子的小孩。
“是韩小虎先骂我爸的!”陈冬至攥着小拳头大声说。
“然后你就挠他脸了?”
“他比我高啊!我不挠他脸打不过他啊!”
韩千雪坐到凳子上,用装热水的白瓷杯捂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句话不对!十年?我为什么要让他欺负十年?”
“我还没说完呢!”韩千雪敲了一下陈冬至的头,“小人报仇,从早到晚,可是也要讲究时机!比如在他家门口挖坑,在他家锁孔塞浆糊,观察他出门时间,人少的时候给他套麻袋暴揍!方法不是多得是吗?”
陈冬至……
陈冬至已经傻了。
这是他妈?
他妈被鬼附身了?
“咳咳!”一个高大的身影推门走了进来,“阴招到底不是正路,阴谋之上还有阳谋。”
韩千雪闻声望去。
嘿!好高好帅的小哥哥!
厚重的军大衣都掩盖不住他高大笔挺的身姿。
那一头浓密的小卷毛,深邃的五官,高挺的鼻梁……
这完全是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啊!
陈年被她傻呆呆的样子逗笑:“才分开一个月,不认识了?”
“陈年?”韩千雪局促地站起来,“你……你吃饭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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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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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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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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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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