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交错中,她路过一个曾经她厌恶过、抵抗过的地方,都不曾察觉。直到一阵沁人心扉的箫声,把她从阴沉的思绪中一把拉了出来。
意外的……耳熟。
移目。
星月相交的夜幕下,被华清池池水环绕的亭子上曼纱飞舞,隐隐绰绰中,一道欣长的身影遗世独立,亭子四角都有明亮的琉璃小灯,不管是那双修长的手还是箫,皆是白皙无暇,仿若美玉。
箫声有柔柔的暖意,直融人心,就算再强硬的人听到这首曲子恐怕都要软下心来。
卿城下意识的掉头,不动声色的打算走。
就在她掉头的时候,箫声戛然而止。湖边泛起阵阵涟漪,卿城的心突然跳的很快,有种莫名的恐慌。
这样的箫声突然停住,不免有些惋惜。
而奏乐之人却不这么认为,他反而将那支上好的箫放在桌上,目光灼灼的看着湖外那道身影。
卿城亦是挺直了腰背,一会儿的功夫脸上不适的表情全部褪去,又恢复了前世她的状态,冷冰冰的。
抬起脚,没有留恋的要走。但是,又突然停住。犹豫片刻,终于转过头向那人走去。
凤琛似乎料到她会这样,嘴角少见的勾起一个弧度。
卿城到了亭上后,才发现那张石桌上都是琳琅满目的熟食,勾人食欲的香味飘了过来,卿城皱了下眉。琇書網
凤琛笑着看着她,轻声问:“来蹭饭?”
这样磁性又邪魅的声音真是要人脚下发软。卿城离他较远,冷冷的看着他,心中叹了一声,眉角染上丝丝寒意,道:“说好的。”
凤琛端起酒杯,不解道:“说好?你指什么?”
卿城明知他故意,薄怒道:“煜儿,还我!我知道,他在你这儿。”
凤琛轻笑一声,将酒杯放下,“我应该有说过,我已经认他为义子了。儿子待在父亲身边,有什么问题?”
“我是他姐姐,你是他爹,那我是不是应该是你女儿?”卿城眉梢一挑,说道。
“是吗?”凤琛站了起来,尾音上挑,语气暧昧:“可我听他说,你是他阿娘。”
卿城一滞,咬着牙暗道:这小子,还真会坑他娘!
之前有一天,萧煜莫名其妙的哭了,原因是:从今以后,他没有爹娘会疼他,关怀他了。卿城看他哭的可怜,小脸红红的委屈极了,就善心大发拍着胸脯充当他娘,没想到,他还当真了。还告诉凤琛,他俩那时才认识几天啊!
“煜儿年纪小,胡说八道你也信?”卿城淡淡的说。
“信。”他深邃的眼睛定定的,有流光转动。
卿城哑然,但又猛地想起。她是来要回煜儿的,不是在这儿跟他讨论爹娘之类的,于是,强硬了态度:“凤琛,我不是来谈废话的,一句话,煜儿你还不还给我!”
凤琛看着似乎一下子就会打上来的她,心知她生气了,道:“会还,不过,三天后。”
三天后?那是他婚礼的时候。
卿城握紧了拳,笑容有些森然:“对啊,毕竟你是他干爹,你是想让他顺便认个干娘吧?”
凤琛听着她的话,心中莫名想笑。
“我拒绝。”卿城冷声道:“凤琛,你信不信,我一句话,煜儿就会和你断了关系。他不会认你这个爹,到时候你算他的什么人?”
凤琛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误会了。”
卿城从腰间掏出一对银铃,当!的一下扔在地上道:“本来看在那日救命之恩的份上打算送你的新婚礼物,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凤琛的目光紧紧的盯在那对银铃上,其中有一只隐隐约约的刻着‘琛’,那另一只是不是‘妤’?他抬头,看着她,妄图从那张冷如寒潭的脸上找到一起的破绽。但,没有。心中竖起的高墙好像霎那间被狠狠的推翻,一向冷静的他,瞬间有些愤怒。
两人对峙了半天,凤琛突然弯下身子,将那一对银铃拾起,紧紧捏在手心,卿城仿佛听见它碎裂的声音,心中一怵。
如同战前的暴风雨,凤琛捏着银铃,将它们狠狠摔进池水里,动作失了以往的优雅。他阴沉着脸,道:“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非要摊开来说吗?”
卿城不明所以,淡淡的说:“摊开来?说什么?说恭喜你的话?好,没问题。我,第五卿城在此恭喜凤琛慕容妤喜结良缘百年好合,从此相敬如宾白头偕老。”说完,双手环胸:“这是我想到的最多的祝福词汇了,别的我暂时想不到,等想到了再告诉你。”
“对了,你的婚礼说不定慕容海会让我参加,但我没空,北凉的事一大堆,我还要同南夙商议南原一事,没空参加。今天你惹我生气,这礼物也毁了,就当我送过了。现在,该说的都说了,把煜儿还我吧。”
声音有些冷,卿城看着面前的男人,脸色是这样平静。
好半天,凤琛一句话也没说,空气越发凝固。
“你走!”突然冷硬愤怒的出声。
卿城一愣,他脸色已经发黑,深邃的瞳孔收缩,又一次驱赶她,大喊道:“走!”
卿城第一次见他如此,瘪了瘪嘴,道:“走就走,但煜儿……”
“你自己去找!”凤琛霍然将头转到一边,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声音越发隐忍。
卿城见他如此,忍不住出声道:“喂,你,没事吧?”
“走!”
又是一喝,卿城心中升起微微的怒火,道:“你怎么了?!”
他没答。
“是不是因为那对银铃?”
“……”
“大不了再送你一个,用的着这样?”
“……”
“……也对,我们毕竟是隔着国家仇恨的敌人。那日在船上若不是你的保护,我自知自己无法活下来,所以对于煜儿一事我是诚恳的和你谈,对于你的婚礼我也准备了礼物,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但不是。”
凤琛突然转过头来,神色那样阴沉,只是两个跨步就走到她身边,眼底酝酿着惊涛,对着她一字一顿的说:“第五卿城,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吗?”
卿城怔住了,她第一次听见凤琛说这样的话,她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凤琛已经穿过她的身边,大步的走了。
如同当日一样,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喉咙突然有些干涩,一股哽咽压在那里出不来。
好难受……
她看着桌上的酒,猛的端起灌了下去。醇香溢口,是上好的陈年佳酿。
是放了多久,才有今天的味道。
心中的的堵塞似乎消了些。今天,她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受控制。
怎么会这样?
还有凤琛,有些不对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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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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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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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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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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