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什么跑,我栏子围得比人都高,它们就算是长了翅膀也是扑腾不出来的。我这鸡现在就在你家院子里,要说不是你给弄出来的,你就站在这吼一嗓子,就看这村子里谁能信你的鬼话!”
外头吵吵闹闹,不仅有女人一个比一个嗓门大的吵架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鸡叫与鸟鸣。
叶皎皎就在这样嘈杂的声响中睁开了眼睛,入目是墨色砖瓦砌成的三角屋顶。陈旧的屋子让她一瞬间有了些恍惚。
偏着脑袋四处望了望,屋子正中是一张四角方桌,桌角有些掉漆。临窗之处,有一张梳妆用的桌子,正中一面铜镜,亦是缺了一角。除此之外,屋中大件物品也只剩西北角的一个锁上的柜子。
陈列简单破旧,却干净整洁。
桌上一个破旧瓶子里,装着一束五彩缤纷的花,是那种纤陌间常见的,她一种都叫不上名字。
但以此却也可以窥见,这间屋子的主人,应该是个热爱生活且积极乐观的女孩子。
她应该是被救了。
打量思索间,院子里的争吵也已经接近尾声。
“既然李大婶你也说了你家栏子围得比人都高,你家的鸡根本跑不出来,那就说明此时在我家院子里的鸡就不是你家的了。所以李大婶请回吧,我这里没有你家的东西。”
是一个清澈中透着俏皮的声音,年轻有活力。叶皎皎近乎第一时间便做出了非常主观的判断——她便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听着声音主人的诡辩,她略有些苍白的嘴唇向上勾了勾。
那个被称为李大婶的人听见这话,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了,颤抖着指对面的人,“你,你这小妮子……”
“行了落儿,不可对长辈无礼。”一个较为温柔的女声由远及近,“对不住啊她李婶儿,落儿她年纪小,不懂事儿,今天的事情我先替她给你道个歉,但是这鸡确实是突然跑到我家院子里的,我们真不知道是怎们一回事。”
有人做和事佬,那李婶儿也不想就此纠缠下去,搞不好自己这些好不容易养大的鸡就此从手里飞走了,便顺着台阶准备下来。
正准备开口,被称为落儿的小姑娘又在一旁嘀嘀咕咕了一句,“道什么歉,她家的鸡跑过来吃了我家院子里的粮食,我都还没问她要赔偿呢。”
声音不小,至少躺在屋子里的叶皎皎都算是模模糊糊听到了的。李婶儿的脸顿时就绿了,指着她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叶皎皎忍不住低笑出声,却不想牵扯到伤口,腹部传来一阵疼痛,痛得她直皱眉,哭笑不得,脸上表情尽是复杂。
院子里李婶儿终于平静下来说出了话,“你看看!看看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这话该是对着那个温柔女声说的,但那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被落儿截了胡,干脆利落两个字,“人话!”
“落儿,你给我进去!”那温柔女声突然严厉了一些,随后又转头对着李婶儿,“对不住啊李婶儿,她不是这个意思……”
落儿小姑娘看了眼院子里再一次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的李婶儿,和扶着李婶儿道歉安慰的自家母亲,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嘴回过头,拿着一束花便走了进来。
接着院子里便是一阵气急败坏的质问,和在这声嘶力竭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安慰声。
叶皎皎凝神,敏锐察觉到吵闹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是推开门的“吱呀”一声,叶皎皎迅速将眼睛闭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带着一股花香,由远及近。花香最为清晰浓烈之时,脚步声在她床前停顿一下,叶皎皎觉得她似乎还低下头来看了,随后又离开,风旋起又一阵花香。
接着是瓷器碰撞的声音,叶皎皎顺势睁开眼睛,偏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清澈得丝毫没有杂质的双眼,正含着笑看她。
她言笑晏晏,倾身站在桌旁,“我就知道你醒了,刚才我都听见你的笑声了。”
说完她便接着手上的动作,将新摘的花放进瓶子里,又将原来有些干枯的花放在窗边有阳光照射的地方,散开。
叶皎皎也没有被她揭穿小心思的窘迫,只是笑看着她的动作,觉得这样平静的生活,很是惬意。
直觉告诉她,这个小姑娘,值得信任。
她见她将那些花铺好后,才轻声开口询问,“你是想要将这花风干做成干花?”
小姑娘点头,“好不容易采回来的,丢掉可惜了,便想着试试看能不能做成干花。”
“我家里有一些别人送的药水,花朵风干之后,置于其中浸泡可以保持其柔软。”
小姑娘看向她的眼神亮晶晶,“真的有这种药水吗?”
叶皎皎笑着嗯了一声,“如果有机会,我可以送给你一些。”
“嘻嘻,那我就先谢过姐姐了。”
小姑娘笑着,倒是有些软软糯糯的意味,仿佛刚才在院子里那个泼辣怼人的姑娘和她不是同一个人一样。
叶皎皎嘴角笑意更深,她道:“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谢谢你救了我。”
她笑着端了一根凳子坐在床边,“不是我,是我们。是我和阿娘上山采药的时候发现了独自一人靠在树旁的你,见你受了伤,便一起将你给抬了回来。”
小姑娘话中丝毫没有提及到那个被她一根簪子割喉的人,她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加询问。只是看向她,语气认真,“无论如何,都谢谢你们救了奄奄一息的我一命。救命之恩,来日必结草衔环以报。”
小姑娘被她这么认真的语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她看来对身处危险中的人施救本来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倒也不必结草衔环这么严重。
她那么认真,她都差点以为她要以身相许了。
于是略有些局促地摆着手,“不用不用,顺手而已,姐姐不用这么客气的。”
叶皎皎被她的动作逗笑,只不过这次注意着,没有怎么扯到伤口了。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她扯着话题。
“桑落,我叫桑落。”小姑娘回答她。
“桑落,”叶皎皎重复了一声,然后笑道,“我家中也有一个叫霜序的妹妹。”
桑落也笑着,“那可真是巧了。”
她看向桑落,“你是桑落时节出生的吗?”
桑落点头,“我是邺元七十二年的九月出生的,阿娘便给我取名为桑落了。”
邺元七十二年,叶皎皎在心中转换了一下,那便是燕历四十四年出生的,确实比她小了一些。
她道:“很好听的名字。”
“对了,姐姐你叫……”
桑落话还没说完,门再一次发出吱呀的声音,叶皎皎还没来得及扭头看过去,便听见旁边的桑落叫了一声“阿娘”。
她问:“李大婶儿走了吗?”
那妇人点点头走过来,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话中也是无奈:“走了。你说你,一天天的,老是逞这强做什么?她是长辈,说几句便让她说了,还能少了你几斤肉不成。”
被教训的桑落嘟着嘴,有些不满地小声反驳,“可她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这样,自家东西不见了就怪这个怪那个的,还找上门来骂。”
“事情不是我们做的,问心无愧就行,又何惧她那三言两语。”那妇人走近了一些,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当瞥见床上叶皎皎的时候,眼中惊喜,脸上也扬起了笑。
叶皎皎这才看清她的面容,是个看面相就知道她很温柔善良的妇人,和她的声音一样。面容白皙温和,一点不像是久经风霜地山间农妇。
“孩子,你醒了!伤口还疼吗?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妇人关切的神情和语气,让叶皎皎感到了久违的温暖。Χiυmъ.cοΜ
就像是一个母亲,在孩子遭受磨难后,急切而又带着担忧的关怀。
一股暖流萦绕在她心怀,叶皎皎冲着妇人笑了笑,两颊酒窝昭示着她的善意,“多谢夫人相救,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见着夫人,本应该起身行礼的,可我这……”
妇人上前给她掖了掖被子,笑着说道:“这乡野之地,哪里讲究这些,你好好休息便是。对了孩子,我看你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为了生计操劳之人,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晕在了那处平日里都没什么人去的山上?”
“夫人见笑了,我确实是富庶人家的孩子,前些日子才同心上人成了亲,却在成亲次日意外遭到仇人报复,将我与夫君撸到此处,重伤了我,我与夫君也因此失散了。”叶皎皎简明扼要地说清楚了这些事情,只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也给自己的伤找了理由。
母女二人见她一副伤痛的神情,都不忍心再提起这件事情,那妇人看向她的眼中更是多了些怜爱,她摸了摸她的头,道:“孩子别伤心,菩萨保佑,你们都会好好的,他会化险为夷的。”
叶皎皎话中半真半假,她实在不忍心欺骗这对善良质朴的母女,可她此时尚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是身处邺国境内。两国交界处,民风民俗相差不大,连乡音都是相差无俩,为了避免反应过来后的萧景耳目发现她的踪迹,她也只能这样了。
她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更多的却是对苏子卿的担忧,她喃喃道:“他一定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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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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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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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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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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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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