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却一下煞白了脸,后面跟着的一群人也噤了声,他慌忙四处望了望那些听了这句话后便似有若无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
随后便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大声吼着以此彰显气势,“你说的什么殿试,什么考题老子根本听不懂!老子不管,反正老子就是在你这儿买了东西,而且是假的。老子要求赔偿和交代,不然老子一定让你们这破地儿在这长安城待不下去!”
他大吼大叫,还拍着桌子,就像街道上杂耍艺人手中的猴子,供人调戏赏玩,脖子上却还套着主人的绳子。
阁主眼神中的轻蔑一闪而过,却一成不变地扬着笑脸,“公主既然如此笃定我们清风阁卖给了公子假的东西,却又不肯告诉我那东西为何物,”她看了看这四周的人,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凑近了一些,“不如咱们单独谈一谈,谈清楚了,公子也好早日拿到赔偿不是?”
温香软玉慢慢凑近,又突然远离,那人适应了会儿,才算露出了一个满是猥琐地笑,“那便单独,谈一谈。”
清风阁顶楼,是阁主会客的地方。珠帘碧玉,盈香绕梁。
阁主眼波流转,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似有若无地在那男子肩上流转,媚骨天成,“公子,咱们清风阁向来主张钱货两讫,客人与消息皆不过口头交易,为了客人的隐私,咱们清风阁的信息员从不与客人见面,也不会留有任何文字记录,所以若是想证明您是真的在清风阁买到了假的消息,还得麻烦您帮忙用声音辨别一番,到底是谁将这消息卖给您的。不知公子,可愿意花些时间证明一下?”
那男子被她一番动作弄得心神大乱,只知道愣愣地点头,直到那一层长长的屏风被搬进来,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下意识便想开口拒绝,只是转念一想,这方法倒是个好主意,他不用说出违法的行为,只需要辨认一下声音,便可以得到赔偿,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便好生坐着,仔细辨认着那边的屏风那边的声音。
直到听到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他喊了停。
“是这个?”阁主开了口,声音不再魅惑,反而有些愠怒。
他犹豫着点了点头,“好像是,听着确实很像那日卖消息给我的人。”
“好像?”阁主笑了,却笑得有些瘆人,随后厉声道:“来人!让他好好地重新说一遍!”
那边好一会儿才又开了口,虽有些颤抖,但他还是确定了。
指着那个身影的方向,还有些激动,“是他,就是他卖给我的消息。”
阁主心中复杂难定,却仍旧厉声:“将他带出去!”
最后屏风被撤走,那男子见了方才阁主的模样,也不敢再有任何旖旎心思,还有些愣愣的,“既然现在已经证明了,那我,我可以走了吗?”
阁主像是没听见,一时没说话。
“怎么,赔偿不想要了?”不过片刻,她便又恢复了原来那副风情万种的模样,“放心,既然公子已经证实了我清风阁确实卖了你们假消息,这赔偿也是应该的。”
那男子脸上的高兴藏都藏不住了,“当真?”
“我清风阁阁主一言,自然驷马难追。只是唯有一点,你只要办到,我给你双倍的赔偿。”阁主观察着他。
果不其然,他问:“要我做什么?”
阁主继续笑,“只要你保证,今日在这房中所发生的一切,你都当做没看到,更不会告诉任何人。那么,双倍赔偿自当立即奉上。”
她轻轻拍了几下掌,立即有人端着木托盘进了来,掀开上头盖着的那层布,底下的,都是金灿灿的金条。
清风阁外,所有人都得到了赔偿,只是没有那男子丰厚。
他从阁楼顶层出来后,有人便凑了上去,“李兄,你是怎么同那女人说的,方才她不是都还不承认,如今怎么又愿意给咱们这些赔偿了?”
那被称为李兄的人,响想起方才阁主同他说得话,眼睛闪了闪,避开那人的目光,一把将他挥开,有些不耐烦,“你当初不是只是同我说这清风阁是无良商家,让我们过来讨赔偿的吗。如今银子已经到手了,而且比咱们当时买消息的钱都翻了一番,你还问这些做什么。”
说着便小心捧着藏着怀中的金子,想要走,却被那人一把拉住,他皱着眉回头,紧紧捂住胸口,有些紧张地问:“张兄,你想要做什么?”
那人听闻他的话,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然后松开了手,“李兄这话说得,我还能做什么。只是李兄该不会忘了当初一心想进殿试的初衷吧,若我没记错,李伯母如今仍旧是缠绵病榻?”
李兴皱了皱眉,他怎么会忘记。他从小熟读诗书,闻鸡鸣十余年有余,终于连着两次考试都入了选,这才有了殿试的机会。只是那第一次参加殿试,却正逢一直将他视作希望的父亲意外故去,极度悲恸下发挥失常,未能上榜。
在等待下一次殿试的中途,一直是他母亲一人照顾他的日常生活,可她终究已是年纪大了,撑到在他第二次殿试失败后,便一病不起。李兴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再的考试其实对家里事一个很大的负担。
可他母亲已然病重,汤药生活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可他从小被父母养得只知道读书,什么都不会做。可他从小生得就比一般人壮实,所以迫于无奈下,只好跟着城中的痞子无赖一起去要“保护费”。好在那些人对他还算不错,知道他家中有病重的母亲,分“保护费”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多分他一些。这才得以让他母亲一直以汤药养着。琇書蛧
却一直未见好转。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这次殿试,本来他早已在被迫生活的岁月里,将读书与考取功名前程抛于脑后。可有一日,他再同那些人去威胁百姓收取保护费时,却意外听说了清风阁在秘密卖此次殿试试题的事情。
有些什么东西又在他心中悄然复燃,他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来清风阁买下了答案,怀揣着所有的希望踏进殿试考场。只是,当天皇太女所公布的题目却并非他所买到的那一个。
他看着那题目,想提笔再试一次,却发现,无从落笔,他再也无法如从前那般文思泉涌。
他放下笔,自嘲笑了笑,白纸上却晕开了花。
从考场出来,便有人告诉他,他母亲在这几日病情更加严重了,他的心思瞬间被转移,急忙跑到药房,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所有的钱都拿去了清风阁,他现在连给他母亲买药的钱都拿不出来。
就在他绝望地想着从哪里还能搞到钱时,这位自称也是受到欺骗买了清风阁所谓殿试试题的张兄便出现了,一直在劝他同他一起却讨回公道。
可这种事情,哪有什么公道可言。清风阁卖假的殿试试题,可他们是考生,却去买了这个试题。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他们都丝毫不占优势。
可他没办法,为了他母亲的病,只能再最后去试一试,他拿出了市井流氓的那股气势,走进了清风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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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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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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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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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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