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一日,她如往常一般在军营中四处晃荡,想着也许可以遇见苏子卿,只是却偶然在两座军帐的拐角处听见了将士们的议论。
“你说这公主都抛弃咱们燕国跑到这周国来当王妃来了,咱们又是何苦要大费周章来救她。”
“可不是,救了她,她也不跟着咱们回去,还傻傻地要任由自己陷在周国这摊泥潭中。可若是她不回去,等陛下驾崩之后,咱们燕国迟早要跟了别人姓。”
两人一同叹气,似乎是在忧虑未来。
又有一人凑过来,“实则也不一定,咱们苏将军可是战神,有他在,燕国的天下,完不了。”
“你知道什么,我听说当初收到周国的信,他可是第一个向陛下请旨出征的人,还当场立下了军令状说一定会完好无整地将公主救出来,陛下这才允了他。”
“我说为何将军明知军中之人都对公主颇有不满,却仍旧下了军令命大家好生对待她,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可不止,”有一年长些的摇头晃脑,“我听说啊,咱们将军可是心悦……”
“都在乱嚼什么舌根!”一极有辨识度的声音打断那几人的谈话,却也把她吓了一跳,差点一个趔趄摔了下去,好在及时扶住了旁边的东西,却发出了一丝微小的动静。
她一下不敢再有动作,屏声静气听着声音,好在那边的几人似乎都并未发觉,苏子卿也还在冷声教训着人,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一天是太过于清闲了吗,还有空在这儿嚼舌根讨论不该你们谈论的?”这是苏子卿的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情绪,她认真听着。
“末将只是觉得来这一趟并不值得,公主她既然不回大燕的意已决,那她便是下定了决心要做周国人,咱们又何苦多此一举。”
有人在大着胆子反驳,他说完这话,就已经是闭着眼睛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反正敢顶撞苏子卿的,有哪一个是如今还活在世上。
可苏子卿今日却罕见地没有处罚他,只是沉默了一会,然后颇为平静地开口:“一日为臣,便终身为臣。她是大燕的公主,就是我们要拼了命去护着的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记住,以后不该说的话,就憋着烂在心里!”琇書蛧
说完他便离开了,只留下那个顶撞他的人劫后余生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莫名从那背影中品出了一抹孤寂。
回自己营帐的路上,她终于想明白了为何会是苏子卿带兵前来营救自己,也想明白了他为何会放下成见劝自己回燕国,原来都是因为这样。
都只是因为他说的那样,她是燕国唯一的公主,而他,是燕国赤胆忠心的大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所以他来了,所以他救了,所以他劝了。
夜间,她洗漱完毕,正准备上床休息,一个人影却蓦然闯了进来。
她大惊,正欲唤人,却被那人捂住了口,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响。
那人在她耳畔低语,“别喊,我就松开你。”
慌乱中她却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还没回答,那人又凑近了些,“嗯?”
有什么软绵温热的东西挨在了她耳垂上,她更是没来由地慌乱,只能顺从地点头,希望那人离她远一点。
那人似低笑了一下,才慢慢地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真乖。”
声音低沉,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地暧昧。
他一松开,她便立即回头去看,张嘴想要唤人的动作一顿,神情间有些微妙,“苏子卿,你深夜来我这儿做什么?”
皎白月光下,那一脸笑意低头望着她的,不是苏子卿又是谁。
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苏子卿一直就这样笑望着她,呼出的热气就这样洒在她脸上,她这才觉察出那股浓烈的酒味。
细看下,才发觉他眼神中的迷蒙,那像是铺了一层迷雾般的眼神,是醉酒之人会有的。
她皱眉问:“苏子卿,你喝酒了?”
“一,点点。”他说着还用拇指和食指特意伸到眼前来给她比出他说的一点点是有多少。
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看着还颇有些可爱。她情不自禁地笑了,然后拉住他的衣袖,将他往外带,“苏子卿,你喝醉了,这是我的营帐,我让人带你回去。”
她话刚说完,他就停下脚步不肯走了,就这样蹲在地上,赌气一般,“我不回去。”
她真的被震惊到了,想不到平日里那个喜怒不形于色,且对她恨到每次见她都恨不得一口吃了她的苏子卿,醉酒后竟是这般模样。
她愣了好半天,才蹲下去与他平视,放柔了声线问他:“为什么不回去呢?”
她从未想过,这辈子会有与苏子卿这样和平相处的一天。
“我回去你就不要我了。”话说得委委屈屈,一双眼睛就这样盯着她看,眼眶微微泛红。
那一瞬间,像极了以前她偷跑出去宫外时看见的那只流浪狗,仰头就这样看着你,似有水雾的双眸中满是对家的渴望。
或许这只是醉酒的苏子卿无意识的一句话,却莫名让她的心就这样塌陷了开来,柔软得一塌糊涂。
此时的她顾不得别的,只想抱一抱他,告诉他,她不会不要他的。这么想,她便这么做了,揽着他的背,轻轻拍着,“不会的,我不会不要你的。”
“真的吗?”
“真的。”
“你骗人!”苏子卿突然用手指着她,眼眶泛红,是委屈到极致般的控诉,“你明明就是要丢下我走了……你不要我了。”
叶皎皎一时沉默着无话可说,可对上苏子卿那双眼睛,她突然就生出了一些别样的念头,心中有些什么一直固执坚持着的东西悄然坍塌。
鬼使神差一般,她开口,“我不会丢下你,也不会不要你,我会回来的。”
苏子卿不愿回去,她只能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床上。替他盖上被子那刻,她想,如果他明日起来看见自己睡在她的床上,还盖着她的被子,应该会直接将这张床劈成两半吧。
想着想着,她便笑了。
“你笑什么?”他拉着她的手问,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她。
此刻又不像是醉酒了,她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装的了。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真的醉酒,他又怎么会跑到她这儿来,还露出这么可爱又可怜的一面给她看。
第一次生了想逗弄他的心思,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指着自己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盯着她看了好半天,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然后舒展开来,又咧嘴笑,“我知道。”
她挑眉,有些不信。
果然下一刻他就说:“你是漂亮的妹妹。”
“果然是醉了,”她笑,“不过,为什么不是漂亮的姐姐呢?”
他皱了眉,强调一般,“是妹妹,我才是哥哥。”
他是比她要大上几岁的,这些事情倒是分得清,“好,你是哥哥,哥哥便哥哥吧。”
他似乎笑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清明,月色朦胧间,她却没看见。
只是笑着问:“那哥哥要不要睡觉了?”
闻言他只是拉着她的衣袖,“我睡着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别走。”
“好,我不走,你睡吧。”她此时就像是一个照顾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对他释放着数不尽的耐心与温柔,有求必应。
他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只是拉着她衣袖的手,却一直没松。
可不可以……永远别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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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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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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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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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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