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卿脸色也显然好了很多。
叶皎皎先让莫行将补品与礼物都搬到了温安若的小院,这才同苏子卿过去。
这辈子,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儿。
将军府的管家在前面引路,是个看着饱经风霜却和蔼的老年人,他敬重笑着,“实在不知公主与将军王大驾光临,本该是将军与夫人亲自前来迎接,可不巧昨日小姐受伤,今日将军下朝后便陪着夫人前去寺中为小姐祈福去了。”
“无碍,本公主今日也只是过来探望探望阿若而已,就不必通知老师她们了。”叶皎皎宽慰他。
温将军从小教导叶皎皎武术,叫一声“老师”并不为过。
老管家和蔼笑着,短暂的相处,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他就觉着叶皎皎并非市井传闻那般不堪重任。相反,她尊师重道,言语间虽亲和却也有力,会体桖臣民……这样的人,才是具有真正上位者气度的人。
在这长安城中摸爬滚打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自认为在看人方面很少出错。
而她旁边一直安静跟着那位,是据说已经被陛下给她赐婚的将军王。他曾在这位幼时有幸见过一面,当时的他还是丞相府中人人可欺的苏二公子,看着可怜,他却看透,他在隐忍蛰伏。那时他便觉着,这位必非池中之物。
如今也算是映证了。
看着二人,他觉着真真是般配,就像是自家小姐与淮南王世子一样。虽然小姐平日里看着对世子没心没肺的模样,实则她心中最是在乎的,应该就是他了。
老管家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若园小厨房中冒出的滚滚青烟,想来看着小姐披上嫁衣的那天,应该不远了。
这利欲横行的世界里,这些都是难得的好孩子,她们都值得这世上最好的情谊。
告别老管家,叶皎皎与苏子卿踏入了温安若居住的若园。若园这名字起得有多诗情画意,这院子里就有多么的像是士兵们的练武场,院子里的一大片空地上摆放的全都是各种兵器与器材。
花花草草全是围在四周,还全都是最好养活的那种,路边随处可见,不见名贵。就如同这院子的主人一般,随性肆意地生长着。
叶皎皎有点意外,但又似乎都在情理之中,温安若就是那样的性子,作为“武痴”,她相信她一定能如数家珍的告诉她这世上的兵器有哪些,但肯定不会知道她院中这稀疏几棵花木的名字。
“你进去吧,我就在外面坐会儿。”苏子卿捏了捏她的手指。
女儿闺阁,他一介男子,不好入内。
叶皎皎点点头,“那我就进去看看,很快出来。”
苏子卿笑着将伸手,替她理了理将鬓间几缕散乱的头发,别在她耳后,“没关系,陪她说说话吧,我就在这等你。”
温柔至极,是对深爱的人才会有的发自内心的神色动作。
看得在若园里服侍的婢女们脸红耳赤,心脏乱跳。刚才老管家已经派人过来通知过,公主与将军王会过来探望小姐,想必这位如此温柔的公子便是将军王了,刚才那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便是公主了。
看起来,将军王好像和传闻中那个嗜血战神压根不一样,而公主也并非传言中那般,到底是市井传言误人啊。xǐυmь.℃òm
“你说,要是我也能遇上将军王这样温柔又多金的男子该多好啊。”有一婢女趴在厨房门框上感叹道。
另一人间清醒的婢女回她:“想想就好了,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属于我们的。”
“知道就好。”
有人突然出声,把两个婢女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但回头看清是沈湛后,松了好大一口气,还怪他突然出现吓到她们了。
沈湛从小虽然调皮捣蛋,但长大后慢慢就变得成熟了一些,也只是一些。他从小就不拘一节,长大后与人相处更是直爽,偶尔开些玩笑,他身边的人都不怕他,与他相处反而会很自在,不会有太多拘束。
这些年往来温将军府中,若园中服侍的下人们与他都挺熟稔的。
他从方才两名婢女扒拉着的门框往外看,确认真是苏子卿后,又哼了一声,才继续为叶皎皎宣示主权,“苏子卿是我们家阿娇的,谁敢打他主意我就打谁!”
说着还故意扬了扬手中捏紧的拳头。
那两个小姑娘笑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顺从地说道:“是是是,世子,将军王是公主的,我们可不敢打他的主意。”接着提醒他,“对了世子,这粥您放糖了吗?”
“哎呀,我忘了忘了!”沈湛手忙脚乱地去找糖,在厨娘的指导下放糖。
其余人都笑。
却也羡慕。
沈湛自从昨天将温安若从医馆带回来后,就一直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她,连温夫人都插不上手。
好在秋那一剑也收了力,温安若伤得不重,只是夜间不知为何又突然发了热,烧得迷迷糊糊一直不醒,他急了。这才又将大夫直接请到府里暂时住下随时为她治疗。
沈湛不放心,寸步不离地照顾了她一夜,天光刚亮时分她才堪堪退了热,听说发热过的病人第二日晨起时喝一碗热粥会好很多,他便连眼都没合,亲自来了小厨房给她准备白粥。
他从没下过厨,做粥的过程笨拙生疏,甚至全程都是厨娘在一旁守着指导,这才算是勉强得到一锅成品。
请厨娘帮忙尝了一下,她都觉着还不错,沈湛便高高兴兴地让她帮忙煨着,等阿若和阿娇说完话,就能端进去了,也不至于会放凉。
沈湛觉着长大后,他似乎每次见到苏子卿一个人的时候,他都是在闭着眼假寐。上次在相国寺他是靠在树根上,这一次是坐在石凳上。
单手握拳虚虚撑着头。
沈湛想吓一吓他,走近的脚步不由得迈得极轻。近了,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吓他,却被他突然睁开的双眸吓得吸进去的气卡在一半,不上不下了。
猛咳了好几声平复下来,捂着胸口,沈湛开口,声音有些哑,许是方才咳的,“这一咳可比昨日那两口心头血来得更疼。”
苏子卿此时已经放下衣袖,随意理了理,似乎没听到他话中的委屈,只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淡声说:“方才看着那边浓烟滚滚,我还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现在看你从那边出来,我此时觉得,那小厨房多半是废了。”
“苏子卿!”沈湛不顾胸间的疼痛,暴躁了。
他想不通,自己上辈子是刨他家祖坟了还是怎么的,为什么每次见着都要被他怼,关键是他被怼得暴跳如雷,偏偏他说得就是如此云淡风轻。
沈湛咬牙,“亏那些婢女还说你多么温柔,多么好。依我看,你就是个彻头彻底的恶魔!”
苏子卿笑,这些年还从来没有人用温柔来形容过他。在大多数人眼里,暴戾嗜血似乎就是他的代名词。
哦,对了,还有杀人如麻,冷血无情。
有些话,听得多了,就完全没有了新意,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那几个,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他,他在乎的,只有她叶皎皎。
他只在乎她的看法。
所以他从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的另外一面,在战场上,在面对敌人时。
他怕吓到她,更怕她不要他。
“对不起。”他突然轻声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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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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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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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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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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