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白皙的手指伸到了穆如烟的眉梢,声音是冷的,“让我看见你逃离我,一个人在出租房里受罪,我做不到。”
医院外,风声很大,一颗银杏树摇曳着,金色的树叶飘落在地,有叶子落在了窗沿上。
穆如烟泪眼朦胧地求饶了:“言之庭,我快死了,你不能对我好点儿嘛?”
“如烟,我是为了你好,你身体不好,必须在医院接受治疗。”他还是拿这个理由来堵穆如烟的话,但他眼神里的悲伤并不是装的。
可穆如烟不是傻子,在这个世界上,凡是癌症晚期,就意味着自己的命快走到尽头了,保不准哪一天她就死了呢。
“是我傻,还是你蠢。言之庭,我肠癌晚期,我活不长了,我只想在最后的关头,做一些有意义有价值的事儿,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为什么你非要这般残忍?”穆如烟情绪激动,手掌拍打着被褥,呼吸都跟着不畅。
言之庭看着她惨白的脸气地通红,忍不住伸手把穆如烟搂在怀里,手掌轻轻地抚着她骨头都可以摸到的后背,嘴里嘀咕着那三个穆如烟压根不想听到的话。
别生气。
可穆如烟要的不是他言之庭突如其来的温柔和妥协,她要的是自由,是她自己宝贵的时间。
这个要求对她而言,太奢侈了。
可言之庭这边,若是穆清风还活着,或许他还能带穆如烟离开医院,可穆清风在监狱里死了,他就彻底不敢答应这个要求了。
为此,不管面前的穆如烟如何讽刺,如何戏谑,如何咒骂,他都表现得无动于衷。
承认错误可以,体贴温柔可以,唯独不能离开医院。
她身上的铁链手铐从一个增加到两个,因为言之庭害怕自己出门时,她会忍不住自尽。
病房里各种会威胁到穆如烟的东西,全部被撤走,除了一些吃的,他都放在了穆如烟的身旁。
水果不会放一天以上,在言之庭的眼里,水果放久了,容易坏掉,口味不好,对病人更不好。
某次穆如烟嘲讽言之庭,她说:“我得的是肠癌,你以为我得的是胃病么,你把水果买来又在一天后扔掉,我就会感动了,任你抓拿了。”
言之庭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被激怒,他这些日子,情绪收敛了不少。
穆如烟发现他整个人都变得很颓丧,没在意过自己的穿着,也没在意过自己的形象。
就好像一开始这个男人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让他变得颓丧了。
“我只是想让你吃新鲜的,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喜欢的水果,必定是新鲜的水果。”言之庭走到穆如烟的床边坐下,也许是烟瘾犯了,准备从兜里拿出一支烟来。
结果想了想,立马又把叼在嘴里的烟送了回去,他笑看着穆如烟,眼眶里有泪,“你看我,真的是,烟瘾犯了,抱歉。”
他看穆如烟不说话,就着枕头躺下去,也跟着挤过去,伸手抱住怀里的女人:“我可以躺一躺么,我这几天都睡不好觉。”
“在你的眼里,我有选择的权利么?”穆如烟没有说过,只是翻了一个身,把枯瘦如柴的背影留给了言之庭。
婚姻里最忌讳这样的关系,但是没办法,一旦爱情走到了尽头,就像在床上,彼此都是背影。
只是他们这段关系,以前是言之庭不肯朝向她,现在是她不肯面向言之庭。
他们两个人或多或少都知道,经历了那些事儿以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破镜重圆的机会了。
再也没有了。
穆如烟抱着自己的手臂,在最冷的时候,发现有手环了过来,背后有个声音说:“如烟,你可不可以不要死?”wWW.ΧìǔΜЬ.CǒΜ
“呵呵,肠癌晚期,是我想要的么?”每一次在说到肠癌晚期这几个字的时候,言之庭就又忍不住泪流满面了,那眼泪一颗又一颗地砸在她的病号服上。
泪水粘在后背,她能察觉到那半晌的凉意。
这一天都很平静,不过乔安西那边因为言之庭许久都没有去找过她,她的心情变得异常浮躁,甚至还闹过自杀。
她一不高兴了,她的大哥就必须围着她转,因为家里的老佣人会把乔安西的状况汇报给国外的父母。
父母一听到这些,立马打了电话给乔安成,他们怒气冲冲地骂了一通这个养子。
乔安成被迫,亲自来了医院大闹一场。
可来闹的时候,言之庭刚好带着助理去了公司处理那位女侦探应九的事儿,不在医院。
保镖伸手拦住乔家大哥,“乔先生,我们言总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探望病人。”
“滚开。”乔安成抬手踹开保镖,直接破门而入,进去时,就看见穆如烟躺在床上,手背上扎着输液瓶。
这样大的动静下,穆如烟缓缓地转过脸来,盯着那个怒火中烧的乔安成,有些烦躁,却没有出声。
病床上的女人,因为癌症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她根本没有力气应对这个男人。
“穆如烟,你说说你,运气真不好,眼看着你大哥替之叶抵了命,死在了监狱,你可以解脱了,却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你竟然还得了肠癌,还是晚期?”
这个男人在乔家吃了太多的苦,他害怕自己的前途会因为养父母的一句话,彻底毁掉,所以他把自己内心深处所有的火气全部都发泄在穆如烟的身上。
哪怕那些话对一个病人而言,十分地残忍。
对于恶心她的话,嘲讽她的话,穆如烟全部都忘记了,她就只记得一句。
大哥他死在了监狱。
大哥死了?
在监狱里就死了?
这个惊雷一般的消息,让穆如烟受不住地站了起来,手腕上的铁链撞击在床沿上,她望着站在那里的乔安成,捂着嘴咳嗽着问:“你……你说……我大哥他……死在了监狱?”
乔安成视线落在她身上时,望见了她嘴角上的血渍,一时愣住了。
他看着穆如烟,本来还有人性,但想着这个女人让他陷在水深火热的境地,让他罪有应得,他说得更加理直气壮:“怎么,言之庭没有告诉你,你大哥一周前就死在了监狱,因为这事儿,媒体还为此报道过。”
得知这个噩耗失魂落魄的穆如烟手指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直到掌心掐出了血才罢休。
她受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一滴又一滴地坠落在被褥上。
“乔先生,求你别说了,我们的少夫人病得很严重。”保镖捂着被踹的地方,奔进来,抓着乔安成的袖子,希望他发发善心,不要刺激病人,其余的保镖看到穆如烟吐血,赶紧去叫了主治医生过来。
乔安成或许也是被对方的情况吓到了,也就没有在病房里闹,只是甩手离开。
主治医生过来的时候,穆如烟已经跌在了地面上,本来想送急救室,可拴在穆如烟手腕上的铁链却宛若铜墙铁壁,禁锢着穆如烟的自由。
言之庭在听到保镖打来的电话时,女侦探的事儿还没有处理好,就匆匆忙忙地开着车赶往医院。
谁想到了途中,交通被阻,前方堵住路的车一辆接一辆。
他实在耽搁不起,握着钥匙,大步奔向医院,到了医院里,就只看到病床上,那个被医生们想办法砸断的铁链。
病人是戴着残余的手铐进入手术室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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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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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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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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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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