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况十分突然,嫂子说,原本妈还在厨房准备饭菜,忽然就倒下去了,人事不省。
我的心跟着吊了起来。
蒋和平抱着开心在后面,我坐在妈的床前,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一抽一抽的疼着。
“哥,嫂子,医生怎么说?”
“说是突发脑溢血,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具体情况,要等妈醒来才知道。”
嫂子看上去很疲惫,她叹了口气,搂紧了我一些,“放心吧一一,妈会没事的。”
将心比心,这些年,妈对我和嫂子都是很好的,看到嫂子隐忍的泪水,让我心头的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下去。
我和嫂子,相处了这么多年,这个时候,我才真心实意的感受到了嫂子对妈的关照和爱。
眼泪,骗不了谁。
“和平,你先带开心回去吧,今晚上,估计要守夜,孩子还小,需要人照顾。”
哥招呼蒋和平先走,“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我陪着吧。”
蒋和平坐在不远处的沙发小声说道,我转头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开心,转而摇头。
“你先回去吧,开心要睡觉,并且,这里现在什么也没有准备,我和哥守今晚上,嫂子,孩子们都在家里,你也先回去吧。”
“我没事,我让表姐给我看着孩子们了,我今晚上就在这里,妈不醒,我不放心。”
嫂子转头看着床上的人,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我也跟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爸一直沉默的坐在角落里,至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
爸和妈,结婚得快四十年了。
前段时间,妈还和我说,她和爸结婚四十周年的时候,想庆祝庆祝。
因为他们结婚的那个时候,太穷了,两个人领了证,就在家门口的饺子馆吃了碗饺子,就算是结婚了,兜兜转转四十年,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想招呼亲朋好友乐一乐。
我说好,和嫂子两个人准备好好的到时候热闹一下,结果,在我们都始料未及的时候,她却倒下了。
“外人比不得自己,再说了,表姐自己也有孩子,她一个人要照顾五个孩子,恐怕也忙不过来,嫂子你放心吧,这里有我和哥,还有爸也在这里,我们会守着等妈醒来,我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的。”
我再次劝说嫂子回去。
虽然妈倒下了,但是家还是要继续,尤其是嫂子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一直都守在医院里。
嫂子却摇头。
“她可以的,一一你就放心吧。”
嫂子还是不肯走,我坐在那里,心口有些疼,可看着固执的嫂子,又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爸站了出来。
“你们都回去吧,我陪陪她。”
“爸,您自己都这么大了,您怎么陪着呢?”
“什么都这么大了,平时还不是我们老两口一起生活?”
爸坐在妈的身边,又握着妈的手,“你们放心的回去吧,我会收好的,我们夫妻俩这一辈子都走过来了,今晚上,也是那样,我就陪着她,等她醒过来。”
爸柔声说道,看着妈的眼睛里,满是爱。
我不知道爸妈什么时候开始,夫妻俩在别人看来,似乎是相敬如宾的样子。
爸每天热衷于钓鱼,下棋,除了吃饭,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在外面走动,妈呢,给我和嫂子带带孩子,又出去跳跳舞,除了回家准备晚饭,夫妻俩有时候还会嫌弃的各睡一间房。
我和哥曾一度以为,爸和妈这对老夫妻大概也就这样了,多年的习惯让这一对夫妻还保持着家庭,可此时此刻,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爸看妈的目光,不是习惯,是爱情。xiumb.com
“真好。”
我看着爸妈,心里的某个地方,却被他们的感情触动了。
其实人有时候,还是需要在某个时候,有某个人,给你一个肩膀,把你放在心上,捧在手心。
我和哥嫂最终都没走,只坐在门口,偶尔的往里面看看。
爸坐在妈的身边,他似乎絮絮叨叨的在和妈说着什么,说着说着,爸自己就笑了。
爸妈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过他们以前的爱情故事,就算是我问起,妈也总是别扭的摆摆手,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所以这个时候,我和哥两个脑袋挤在门口,看着里面的爱情故事,心里的触动,是很大的。
时间在往前走,大概有些东西,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我去买点东西过来,不然晚上你们也不好过。”
哥吸了一下鼻子往外面去了,我和嫂子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你哥他就这样,估计是感动了,怕在我们面前掉眼泪,影响了他的形象。”
“嗯。”
我点点头,努力的憋着眼泪。
嫂子搂着我,我们的脑袋靠在一起,像是在相互安慰。
“我家里情况不好,爸再娶生了个儿子,对我也不大好,小时候一直都想着长大了就离开那个家,可是后来兜兜转转,又成了一家人。”
嫂子说这些的时候,话里都是笑意。
“我理解他们的心思,也没有恨过他们,只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外面,孤身奋斗的时候,也很累,直到遇到你哥哥,嫁到你家里,一一,妈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她是真心实意的把我当成了她的女儿在看待,在这里,我才有了家。”
嫂子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好好的,你说怎么就这样了呢?”
“没事,嫂子,没事了。”
哥回来的时候,嫂子已经哭完一轮了,哥买了不少东西上来,我们三个人却都没有吃,只坐在门口,房内依旧在絮絮叨叨的,这个晚上,大家都没睡。
妈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醒来的时候人还很虚弱,医生说还要住院观察,这一次情况严重,加上年纪大了,接下来一切还是未知。
我们几个都忧心忡忡,反而妈却看得很开。
“你们担心什么,我这身体,我自己还能不知道吗?等过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我还要去带着孩子们玩呢!”
妈笑着安慰我们,我和嫂子点点头,妈醒过来了,哥要上班,我和嫂子两个人轮流,她白天,我晚上。
爸和哥有时候搭把手,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蒋和平临时请了保姆照顾孩子,我亲自下厨准备了晚饭感谢他。
“不送饭去医院吗?”
“嗯,我等下带过去就可以。”
“你一直照顾晚上吗?”
“嗯。”
“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周末的话,哥负责照顾,我和嫂子就照顾白天,嫂子工作比较清闲,所以请了假也没事,我白天在家把工作做了,晚上就过去陪床,妈现在的情况很好,晚上也不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我有时间休息的。”
“我陪你吧。”
蒋和平叹了口气,“你放心,我这段时间都休息,所以有时间。”
“这样太麻烦你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蒋和平说道,蒋和平却摆手。
“你要照顾开心,还要照顾我的伙食,我帮忙也是应该的,一一,你不要把所有人的好都拒之门外。”
我还是拒绝了蒋和平。
结果,蒋和平晚上还是跟了过去。
一起去的,还有郑志强。
郑志强是得知消息后过来看望我妈的,我和蒋和平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在了,正坐在床边和妈开玩笑,妈看上去心情大好,手里还拿着切好的水果吃得津津有味。
蒋和平一下就垮了脸。
“丁一,这个小白脸是不是特别会哄人?所以在国外才把你哄成了他的朋友?我觉得,这种人你还是远离一点的好,太危险了。”
“一一,你来了。”
郑志强转头,看到蒋和平他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显然,蒋和平的话他也听到了。
这两个人,把斗争直接放在了明面上。
“一一,好马不吃回头草,尤其是那些老草,你就别老想着了,嫩草才香嫩,更有营养。”
“别说了。”
我给了两个人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把桌子摆好,给妈放好晚餐。
“妈,嫂子呢?”
“她去上卫生间了,刚好小郑过来了陪我说了一会儿话,白天周平也来了,还给我带了不少水果,都是他自己的果园里出来的,你看看,这水果老好吃了。”
“嗯,先吃点饭,再吃水果。”
我拿开妈的水果碗,然后给她盛了粥、
“妈,则是我特地熬的肉丝粥,医生说了,这些天你要吃得好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
妈坐好,嫂子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喝完了大半碗肉丝粥。
“一一,辛苦你了。”
嫂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又打发了郑志强先离开,蒋和平没有走,只坐在沙发上抿嘴不语。
“你们都出来了,开心呢?”
“阿姨把家里的保姆送过来了,说暂时照顾着开心。”
我小声的告诉嫂子。
嫂子看了一眼蒋和平,我知道她有话要说,不过当着蒋和平的面,却没有说出来。
爸买了不少东西上来,整整齐齐的放好,又小声的嘱咐妈妈注意身体,我和爸两个人坐在床边陪着妈说话,一直到晚上九点多,爸才转身离开。
桌上还有不少爸准备的东西。
“你爸也是,我叫他不要准备这么多的,他非要准备,你看,这么多东西,到时候出院的时候,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妈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一次中风,妈只是左边的身子不大舒服,我无奈的摇头,一边给她按摩一边陪她。
“妈,爸这是记挂着你呢!”
“诶,一一,你往下面一点,对对对,下面一点按,下午你嫂子给我按了一下下午,我这腿都舒服多了,医生还说呢,就没见过这么孝顺的儿媳妇,整天整天的陪着还给我按腿,敏敏也是真辛苦了。”
“那妈你就早点好,这样嫂子就不要这么辛苦了。”
妈叹了口气,她忽然转变了话题。
“一一,有个事儿,今晚上只有你和妈在,妈想和你说。”
我转头看了一眼蒋和平,妈却拉了一下我,“你不用看和平,我和你说,妈这身体,妈也知道,这一次以后,身体肯定大不如从前了,你的事情,妈心里着急呢,可人生是你的,你爸说得对,我也不能太管着你的人生了,你要想怎么过,妈都支持你,妈这会儿和你说呢,是关于妈的财产问题。”
妈抓着我的手轻轻的摩擦着。
兴许是液输多了,妈的手很凉,我回握着妈的手,又笑了:“妈,那都是你的东西,你要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你别怪妈偏心,你爸爸这辈子的积蓄不少,他的平分给了你们兄妹俩,可妈知道,你不缺钱,你赚得多,身上还有存款,开心呢,还有个更能赚钱的爸爸,可是你哥你知道的,在体制里走,他的工资有多少,你心里也清楚,你嫂子和你合伙的小公司,基本也算是稳定了,收入也就那么多,还有她自己的工资,也数的过来,所以,妈想来想去,妈的这点钱,我想留给你嫂子,你……不怪妈吧?”
“如果……如果你觉得不公平的话,那妈也学你爸的,平分。”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这样也好,本来,我也想贴补嫂子一些的,但是你也知道嫂子的,她性格本来就很刚硬,对我好,但是却从来在钱财上分得开,不会委屈我,所以,你要把钱都留给嫂子,我很开心的,哥嫂有三个孩子要养着呢,势必是很需要的。”
我小声的安慰妈。
她点点头,又笑了。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想得开,一一,你别怪妈妈偏心,我有你和你哥哥这对儿女,已经十分的心满意足了。”
“嗯,妈,我再给你按摩按摩,你也早点躺下休息吧,医生说,你休息要规律。”
“好。”
妈躺下闭着眼睛,我给她按摩,慢慢的她睡着了,我舒了口气,给她盖好被子,然后拉上了帘子。
蒋和平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我转头,郑志强提了袋子推门,见妈睡着了,他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我和蒋和平都关上门站在走廊里。
郑志强看了一眼蒋和平,似乎有些不满,他拉着我往一边走,“一一,你和这个家伙,真的要重新走到一起去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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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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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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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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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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