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莹睁着眼睛道，“那个小姑娘是我？你说的是我？”
萧唯微微笑了笑，唇角勾起道，“嗯。”
蒋莹坐在一旁定定看了他一眼，呆呆转过头咬了一口烤甘薯，烤甘薯已经不烫了，这时候吃着正好。
她缓慢地吃了两口，然后忽然抬起头道，“编出来逗我的吗？”
她仔细想了想，并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她三岁就被送到了青云山，有记忆的时候已经是在青云山了。
而且她也不喜欢吃糖，怎么会给他糖。
“不是。”萧唯看着她小脸鼓鼓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只是你不记得了。”
时间长了，当时又年幼，所以萧唯自己也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他今日去蒋家看到了点东西，忽的想起来了这回事，也知道了当初那个小姑娘就是她。
蒋莹睁着眼睛，白皙小脸鼓鼓的，她缓慢地吞咽，看起来像只小仓鼠。
记忆中小姑娘的模样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捧着香气扑鼻的烤甘薯小声嘀咕，“怎么可能啊......”
这种相貌，是看过了以后还能忘掉的吗？
难道他小时候长的特别丑？
萧唯忍不住垂眸亲吻她的额角，“你当初还送了我块手帕，不记得了吗？”
蒋莹眼睛瞪的更大了，手帕？
怎么可能。
“绒黄色的帕子，角落里绣着柳枝的，和你父亲今日带着的那个香囊上的图案一样，当真没有印象了么？”他垂着眼睛问。
其实也不是送，就是他当时手腕伤了，她拿自己的小帕子给他包好了，后来那块帕子陪伴了他很久，但最后还是遗失了。
今日他看到蒋诚煜腰间的钱袋时便想起了当初那个小手绢，那上面的柳枝图案很是特别，他后来有了能力以后也曾凭着记忆画出来那柳枝的样子派人寻过，不过却一直都没什么消息……
蒋诚煜说，那是莹莹的母亲亲手绣的，莹莹也有许多带着那样柳枝图案的钱袋、小衣裳和小手绢。
“柳枝？”蒋莹抬着眼睛问，“真的吗，那块帕子上有和我父亲钱袋子上一样图案的柳枝？”
这个她倒是知道。
母亲去世之前给她留下了许多小东西，小钱袋、小褂子、小手绢、小鞋子……上面全都是带着那种柳枝的。
“是啊。”萧唯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尖，“而且今日我问过你父亲了，送你上山之前带你去河边玩过，他也隐约记得有个小孩落水你跑上去的事。”
蒋莹捧着烤甘薯呆了一瞬，“……啊。”
她和阿九小时候就见过吗？
总觉得好不真实。
“真的吗？”顿了一下，她又抬头道，“我父亲真的这样说？不是你编来哄我玩的？”
“真的说了啊，不信你改日回家问你父亲。”萧唯轻笑，眉梢微微挑起道，“我记得你，你却不记得我了哦。”
蒋莹努力想了想，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最后索性转移话题，“……快吃，烤甘薯要凉了。”
萧唯笑了一声，坐在旁边没动，眉眼弯弯看着她吃了起来。
-
吃饱以后，蒋莹拉着萧唯在房中走了两圈，直到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才爬上了床。
萧唯放下床帘，替蒋莹掖了掖被角，也很快入睡了。
躺在他身边的蒋莹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往他怀里蹭了蹭，完全没注意到她抱着的人已经皱起了眉头，好像梦魇了。
-
宫中的红墙下，一群小孩子围着一个小孩子大笑。
“哈哈哈，你看他好脏啊！”
“他是个怪物，我听宫中嬷嬷说了，他是害死母妃的怪物！”
“居然连自己的母妃都不放过？”
“那他也会害死我们吗？”
“怪物会害人的，不可以让他害我们！不可以！”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碎石和树枝还有枯叶一起砸了过来。
被围在角落里的小孩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瞳中带着一丝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阴鸷。
“怪物瞪我了！”有个小孩子忽然大声喊道，“萧唯，你不许瞪我，不然我现在就去告诉父皇！”
“呜呜呜，好可怕，怪物好可怕，他会不会害死我，就像害死他母妃一样！”
角落里的小孩子又垂下了眼睛，他白皙的手腕正在滴血，纤长黑睫垂下，目光淡漠而清冷。
“哼，本皇子就知道你不敢！”
“你要是敢继续瞪我，父皇可饶不了你！”
“十哥好厉害，怪物也怕十哥！”
“是呀是呀，十哥好厉害呀！”
……
他们的声音逐渐变小，等到彻底听不到的时候，角落里的小孩才抬起了眼睛。
血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也不知流了多久才停了下来。
萧唯站在一面颜色已经落的差不多的宫墙前，仰头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拨开了墙边的野蛮生长的野草。
野草后面藏着一个比他还要高的狗洞，他从前见过有宫人从这儿偷偷出去。
萧唯走了出去。
他漫无目的地在外面走了很久很久，遇到了许许多多的人，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
原来还可以这样热闹，他想。
小孩在外面走了许久，越走越累，越走越饿，但却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他终于寻到了那条河，那条以他的母亲的名字命名的河流。
萧唯在河边坐了很久，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水中的小舟，看着碧波荡漾的河水，一动不动。xǐυmь.℃òm
他真的是怪物吗。
母妃真的是被他害死的吗？
应该是吧，不然父皇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
天逐渐暗了下来，萧唯在水中拼命挣扎，他想呼救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水，周围都是水……
就在他以为他今日会死在这里，已经闭上眼睛放弃挣扎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零零碎碎的喊声。
有个软甜软甜的声音在喊。
“有人！有人在下面！”
“有……有人掉下去啦，救，救！”
“爹爹……人，有人！”
“水里，有人！”
过了一会儿，周围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盖过了那道软软的声音。
水面再次波动，好像有好几个人下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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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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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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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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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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