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二人仅隔一臂之遥。
花雨中,一条白袖凌空漾起,白光惊鸿一闪,啪的一声,龚唯脸上多了一道鲜红地手掌印。
“你还记得影刹的宗旨吗?”
“属下一直牢记于心。”龚唯轻轻放下阿酒后,倏地单膝跪地。
“说来听听。”
“如隐匿在黑暗中的罗刹一样,不留踪迹!”
“嗯。”雨佳郡主微微颔首,冷道,“你应该明白,与那位的对弈,落错一子满盘皆输!”
“属下愿以死谢罪!”龚唯霍然拔出腰间长刀举过头顶,抬头伸长了脖子。
雨佳郡主选择无视,径自漫步走向躺在地上的阿酒,白袖一挥,伸手搭了一把他的颈脉,确认还有脉搏后,方才叹息着起身。
“本宫命你暗中探营,你却暴露了行踪,此罪当死!”说着,雨佳郡主抬袖扫落了龚唯手中的长刀,“但本宫念在你龚家忠心耿耿多年份上,姑且留你一命。”
“谢雨掌柜不杀之恩!”龚唯低着头。
“免了。”雨佳郡主挥袖转身,朝着樱花树下走去。
龚唯抱拳道:“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安顿好这小子再来。”
“诺!”龚唯抱拳领命,然后一把扛起阿酒,快步退出了落樱小园。
踏出小园后,龚唯一刻不停歇,径直朝着东厢房奔去,临近门口时,正好撞见了端着一盆热水的店小二。
“李子,你来的正好。”龚唯朝着店小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进屋。
名叫李子的店小二哪里敢怠慢,端着铜盆就跟了进去。
……
过了半晌。
龚唯安顿好受伤的阿酒后,急忙动身折回,当他行至落樱小园门口时。
在园外焦急等候的李宝瓶,急忙上前问道:“大块头儿,阿酒没事吧?”
“他失血太多……”龚唯脸色沉重,声音低沉无力。
闻言,李宝瓶声音焦急,追问道:“大块头儿,阿酒一定会没事的!你说对吗?”
片刻,龚唯才缓缓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唉,但愿吧……
也许是因为当初没有强行阻拦阿酒,让龚唯心中倍感自责,眼里满是失落的他,径自埋头朝着落樱小园内行去。
就龚唯一只脚刚要踏入园门时,身后却有人喊住了他。
凤眸少女低声问:“龚大人,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龚唯回过头,应道:“你们再等等,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凤眸少女还想再说点什么。
但可惜,龚唯并没给她机会,等她准备开口时,对方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了。
穿过落樱小园的石拱门。
只见一袭白裙斜坐树下,双手各执一盏推杯独饮,素白襦裙风中萧瑟,一头黑鬘随意地束在一根筷子上,女子微红的肌肤与空中飘落的樱花一般无二。
树下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令人不忍搅扰。
龚唯静立园中愣愣出神,有那么一刻,他仿佛读懂了什么,一股莫名的悲戚涌上心头。
俄顷,一声轻叹,打破了宁静。
“你来了。”女子一仰头,饮尽盏中酒。
龚唯一言不发,双手用力抱拳,袖臂上的黑铁鳞片相互碰撞着,“沙沙”作响,以此昭示自己的存在。
“那小子安顿好了?”
龚唯低头沉声作答:“禀雨掌柜,已经安顿好了。”
“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雨佳郡主缓缓开口,平静地如一汪深水。
龚唯没有丝毫隐瞒,详细地将这两天的见闻和阿酒那晚的推理,一一道出。
……
“唯侍卫,你上述所言都是那小子说的?”
龚唯先是点了点头,转而又觉得不妥,替阿酒辩解道:“阿酒小弟所言虽有冒犯主上,但仅仅是推断罢了。”
为避讳天帝,主仆二人用了“主上”二个字替代。
素白大袖一扫,从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抓起长案上斟满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女子的神色不再平静,一双眸子闪着寒光,宛如一把出鞘的刀。
只是对视一眼,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龚唯被压的呼吸困难,竟然有一种泰山压顶的错觉。
“好大的胆子!”雨佳郡主冷喝一声。
闻言,龚唯心头一颤,一张脸憋的铁青,强行深吸一口气,霍然抱拳道:“雨掌柜息怒!阿酒无心犯上,属下愿替他承受罪罚。”
“何罪之有?”
龚唯神色严肃,恭敬道:“毁訾之罪!”
“呵……”雨佳郡主嘴角勾动,忽地冷笑,“本宫倒觉得,那小子说的有些道理。”
龚唯杵在原地,不敢答话。
“怎么不敢说话了?”
雨佳郡主扫了一眼案上的空酒坛,起身走到树后,兀自从地上提起一坛未开封泥的新酒,轻叹道:“那小子天资聪慧,若是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龚唯听懂了郡主话中的深意,他也十分懊悔,当时不该留阿酒一个人在大帐中。
轰的一声,龚唯的膝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大喝道:“属下罪该万死,未能护阿酒周全,请掌柜处置。”
雨佳郡主不语,一掌震碎酒坛上的封泥,抱起豪饮一口。俄顷,她吐出一口酒气,将酒摔在了案板上。
酒香飘散,小园内落针可闻。
须臾间,雨佳郡主轻然落座,随意的抬了抬手。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却让龚唯紧绷的神经微微放下。
“起来吧。”冷冷吐出一句。
雨佳郡主的目光忽然变得温和,看了一眼跪地的男人,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龚唯听懂这句话中的深意,立即匐地磕了一个响头。
“有些教训,只有流血才会铭记。”
龚唯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而后一抖衣摆站了起来,起身之后他上下整理着装,毕恭毕敬立直身子。
瞥了眼对方额头上的血印子,雨佳郡主微微颔首,转而又回归正题,问:“你们谈论主上时,旁边可还有其他人在场?”
“那几个被陀罗人囚禁的少女,也在场!”
“都听到了?”
“都听到了。”龚唯点了点头。
“那几个少女现在何处?”
“正在园外候着。”
雨佳郡主眉头微蹙,手指不自觉的敲了敲膝盖,犹豫了一会,方才开口:“带进来吧。”
“诺!”龚唯抱拳行了一礼,转身朝着园外疾步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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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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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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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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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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