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众人的目光落在另外一名倒在地上的太监,营帐内的气氛似如长夜降临,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太子……又打人了!
这三年间,这位废太子除了没由的自杀事件外,便是去边城的红楼院里寻乐子,对于黑虎军的士兵们来说,这算是极好的一种变化。
因为……
若是朝廷的人知道这位废太子改了性子,不再那般暴虐,说不定会提早结束对这位废太子的流放命令,将他召回长安,如此一来,黑虎军也能随之回家,与亲人团聚。
可如今,四皇子御驾边疆,前来奉命送礼,虽说主要目的是为了王虎而来,但顺道看上这位废太子一眼,禀明情况回长安,也是顺手的,只是——
此事一出,回到长安的四皇子,会怎么把这件事情禀告给唐皇?
黑虎军回乡之期,还能有期盼吗?
甚至这三年亲眼看着李疆一点点变化的将领们,也皆在这一刻发出与李长天同样的质疑。
李疆真的变了吗?m.χIùmЬ.CǒM
草地上,那被李疆打残了一腿一臂的太监脸色惨白,抽搐的嘴角只看得到痛苦二字,尤其是那暴露在空气中的断裂的白骨,更是将那膝盖上的伤口衬托得淋漓尽致。
呆在此处的人皆是经历过真刀真枪上战场厮杀的,没有人不清楚,这膝盖上的伤口意味的是什么。
是残疾!
是永远无法成为一个正常人!
王虎攥紧剑柄,依旧无声。
瞧着这略微可笑的画面,想想王虎方才掷地有声的模样,李长天失望地摇摇头:“民间有一句俗语。”
“狗改不了吃屎,一辈子,都改不了。”
“我还听说这边境三年,他自杀的次数不下三百次,每一次自杀,皆要出动黑虎全军方能将他救回,如此耗费大军精力的一个废物,我真不知道,你守着他的意义何在?”
“王叔,你别忘了,你是唐国的军人!”
“不是他李疆的亲军。”
借着太监这伤口,李长天大作文章,站在绝对的领域上,居高临下地审判着。
众人,皆无声。
另外一名太监瑟瑟发抖:“四皇子,您会为我二人做主的对吗?”
李长天低眉:“纪雨田?”
“在。”
身侧,那阴柔嶙峋的白眉老太监躬身回应道。
李长天:“回了长安,写张奏折,呈给我父皇看,让父皇知道这三年,我这位好大哥李疆是如何耗费黑虎军精力的,顺便,把这太监送到他面前。”
“是,四皇子。”
老太监晃头而应,带着讽刺的笑。
笑这王虎的不识时务。
笑这位兵道第一剑道天才的愚蠢。
笑那李疆,双手给自家主子送来了好由头。
但——
就在老太监话音刚落,帐外,又一道极为不屑的声音传来。
“别怪我没提醒你,假传消息,那算是——欺君!”
“要杀头的!”
纪雨田笑容僵硬,眸子忽而一冷,瞅向帐外。
只见。
矮小老头老烟鬼单手背在身后,踏着咸鱼般的步伐,悠哉游哉地转着长烟斗,缓缓走进来。
看到他,王虎内心的忐忑,顺然消逝。
李长天眯起眼睛看这位小老头,不觉间,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阁下是?”
李长天徐徐而问。
老烟鬼摆摆手:“一个离死不远的小老头而已。”
“何出此言?”李长天又问。
矮小老头指着那说话的太监:“因为这太监,说了谎,方才隔着李疆太子的营帐十几米,我分明是见到这个小太监先对侍女小翠动手动脚,还出手打人,嘴里狂妄着吐出以下犯上的言论,丝毫不将李疆放在眼里。”
老烟鬼指着那被打残的太监,继而说道:“李疆太子出手,全是因为他伤了侍女,辱了名声,若不是他及时出手,恐怕这死太监还要在大白天,辱了人家侍女。”
“你说这等下三滥的贱货,该不该打?”
刷!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再变。
李长天目光一紧,盯着那跪在地上的太监:“他说的是真的吗?”
那太监吓坏了,他如坐针毡,扭头盯着老烟鬼:“你放屁!”
“你说谎。”
“根本不是你所说的那个样子。”
“你定是李疆那废太子派来污蔑我的。”
那太监惊慌地扯着李长天的衣摆:“四皇子,你相信我,绝不是他所说的那个样子。”
“真的……真的!”
世间千万人,唯有太监最阴狠。
看尽宫里的权谋争斗。
忍着非人之苦苟活。
望眼欲穿男女之欢而不得。
却还要做着侍奉贵人们的差事终身。
他只想借四皇子之手为方才受到的羞辱讨个交代,谁能想,竟还有人旁观了。
李长天负过手,盯着老烟鬼:“你需要证据,来证明你所说的一切。”
老烟鬼瞅了一眼王虎:“我没有证据来证明。”
“可笑,没证据,也敢在此地大放厥词。”
纪雨田冷哼:“你是来戏耍我家四皇子的?”
“王将军,这是你的人?”
王虎摇摇头:“不是。”
纪雨田昂起头:“既不是黑虎军的人,那擅自闯入此地,便是死罪。”
“小老头,你是自己滚呢?”
“还是我帮你?”
老烟鬼取下斗笠,拍了拍斗笠上的雪。
然后——
他将斗笠重新放回自己的头顶,双手背在后,抬起一双沧桑的眸子。
“一个奴才,焉能有你说话的份?”
“奴才?”纪雨田大怒:“你敢说我是奴才,你……”
轰!
话未说完。
虚空中,似有一道无法抵抗的神力扑面而来,涌向纪雨田。
他眉头一紧,恍惚间,竟看见滔滔不绝的黄河水从天上来。
只是短暂的惊愕,他身子一颤,竟在下一刻。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无法动弹,半声也发不出!
一切尽在呼吸间~
只是一个眼神,山川岁月尽在一年间,近乎崩散!
大营内,众人脸色震惊。
王虎镇定自如,嘴角微微勾起的一抹弧线,似是早就猜到了结局。
而最为震惊的,则是李长天。
站在老太监纪雨田身边,他最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来自于天地间,让人窒息的力量。
这是一种极为珍稀的——
被世间万道奉为禁忌的——
“念师!”
李长天,咽了咽口水,震撼地盯着眼前这位矮小老头。
“滔滔念力如黄河,十年如一梦,一梦杀千人!”
“您是……”
矮小老头叹了口气,转过身:“老了,老了,压制个纵横二品的老太监,我竟还要看他一眼。”
话音一落。
李长天颤声:“您……您是……天人五品,文院念圣——于清白!”
“什么?”
此话一出,抓着李长天衣角的那名太监,惊了!
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又听那老烟鬼质问道:“既然认出了我。”
“那敢问四皇子。”
“我堂堂文院念圣说的话,需要证据吗!!!!!!”
李长天低头,脸色骤然一变:“不……不需要。”
老烟鬼:“我说的话,算不算数?”
李长天:“算!”
老烟鬼:“那这两个太监,算不算——欺君?”
李长天眉头紧锁:“算……算!”
老烟鬼伸出一只手,指着那两个太监:“那就请四皇子——”
“清理门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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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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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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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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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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