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灵道人声音平静,“当年我刚下山,正好撞上一伙劫匪。”
蓝景仪歪歪头,“他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不,”延灵道人摇头,一丝笑意泄出眼底,“他是劫匪头子。”
蓝景仪:“……..然后你加入他当劫匪了?”
延灵道人继续摇头,“我是被打劫的,我反过来打劫了他。”
蓝景仪:“…….”
好清新脱俗的初次相见。
蓝景仪百思不得其解,“那你是怎么和他成为朋友的?”待蓝景仪看到延灵道人弯了眉眼,瞬间震惊了,“你居然笑了?不是,你居然笑得这么好看?!”这十六年来延灵道人在自己的面前虽然笑过,但蓝景仪怎么可能看不出延灵道人的敷衍,如今看见延灵道人笑得这么真实......太阳是从西边升起了吗?
延灵道人眉眼间的冰霜消散了几分,“后来,我问清楚了情况。他是个游侠,向来打抱不平,当时他碰到一村子的病人,所以他之所以会来打劫我,也是为了从我这种纨绔子弟手里劫到救命钱。”
“那个村子里的人被恶鬼所扰,生不如死。我与他一同解决了村民的病症,查清楚了村民之所以会被恶鬼叨扰,其罪不在他们,而是有门派子弟惹上了恶鬼,他们为了自保,将这个村子里的村民交给了恶鬼作为贡品。”
蓝景仪皱眉,“妄为修士!”
延灵道人勾起唇角,“是啊,妄为修士。我和他除去了恶鬼,却在恶鬼被超度前知道了恶鬼的过往,她原本是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父母良善,时常救济百姓,不料时逢三年大旱,当地百姓听信一修士所言,欲将她献给龙王求取降雨。她父母反对,却被救济过的百姓活活打死,抢走了她,
将她投入海中活活淹死了她。她怨气滔天,因此成为了厉鬼。”
蓝景仪:“…..
“我和他结为同伴,替这位姑娘伸冤,找到了那个修士,查明了修士是爱慕姑娘不成心生怨恨,这才借百姓之手害死了姑娘。真相大明于天下,
那个修士被他所在的门派废掉了修为。”
蓝景仪心生不好的预感,“后来呢?”
延灵道人眉眼间的笑意消失,“后来,我和他仗剑而行,查出无数血案冤屈,惹来无数仇家。最后,被我们救的那个村子里的村民向当时最大的门派污蔑我们二人,修真界门派对我们进行围剿,他身死魂消尸骨无存,
我万箭穿心苟延残喘,那些门派也血流成河元气大伤。”
“我成为了修真界和市井百姓口中的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的名字则被世人掩盖抹去。”
延灵道人闭上双眸,“我们救的人,最后却要我们死无葬身之处。”
蓝景仪脸色难看,“这种事情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存在着。”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你的命的原因。”延灵道人侧过头,看向蓝景仪,”
我要用你的命,来重新肃清人间,让这个人间,改天换地。”
远处,惨白的闪电划破苍穹。
观音庙
雷声炸响,细小的雨丝斜斜飞洒。
盘腿坐在蒲团上的魏无羡看一眼坐在自己身侧为了自己而自封灵脉的蓝忘机,又看一眼坐在另一边灵力被封还受了伤的自家师妹和自家大侄子,再看一眼瘫倒在地全身发抖被吓得不行的同窗好友聂怀桑,最后看一眼同样灵力被封但貌似没有什么事还能站在金光瑶身边的蓝曦臣,至于那个被证实是给金子勋下千疮百孔咒的混蛋,呵,忽视。
所以,魏无羡此时此刻内心的复杂情绪岂是一言两语就能够说得清楚的呢?
魏无羡深吸口气,决定自力更生,“我说,金宗主你有没有想过,今晚你是螳螂,但还有一只黄雀。那个一直盯着你的送信人,此时此刻,说不定就在暗处窥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不对,说不定,并不是人....”金光瑶脸上猛地闪过一丝惧意。
站在一旁的苏涉冷笑道:“魏无羡,你少做这些虚张声势的恐吓之语,
“真的是虚张声势吗?”魏无羡那双眼眸微微眯起,“金光瑶,你在怕什么?你杀师,有射日之征为名;你杀友,有大是大非为由;你杀妻杀子,
则是因血缘而不得不为之;你杀父,则是父不慈何必求子孝--那你在害怕什么?你杀人事出有因师出有名,你何必惧怕?”
金光瑶脸色惨白地盯着魏无羡。
魏无羡微微一笑,“是因为,杀兄?”
惊雷炸响,苍白的闪电穿过观音庙的门窗,刺进观音庙内,映衬得庙内众人神情晦涩不明。
金光瑶握了握拳,冷笑一声,“他称我为‘娼妓之子’,我为何不算杀他有名?”
缩在一旁的聂怀桑脸色猛地一沉,恨意险些冲出眼底。
魏无羡则是笑出了声,“金光瑶,你说这话,究竟是要骗骗外人呢,还是想要骗骗自己?赤锋尊真的是那种看重身世的人吗?如果他真的看重身世,你还能成为清河聂氏的客卿?赤锋尊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一直听着的蓝曦臣脸色微白,“魏公子,你这是何意?”难道不是大哥心直口快的无心之语吗?
魏无羡看了蓝曦臣一眼,又望向蓝忘机,顿了顿,声音里的寒意散去了几分,“赤锋尊虽然刚正不阿心直口快,但这种侮辱他人出生和他人母亲的话,怎么可能会说出口。除非当时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智,心绪难平之下,才会失控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金光瑶和蓝曦臣顿时脸色一白。
蓝曦臣忍了忍,一抚胸,一口鲜血顿时呕出。
“兄长!”
“泽芜君!”
“二哥!”
金光瑶连忙去扶,却被蓝曦臣用力推开。
金光瑶脸色惨白,“二哥。”
“是你,”蓝曦臣摇摇欲坠,内心的悔恨之情翻江倒海,险些就要吞没他,“是你在《洗华》里混入乱魄抄,是你毁了大哥的心智,大哥才会说出那句‘娼妓之子’,大哥才会走火入魔.…...金光瑶,你是罪魁祸首,而我,难辞其咎!”
金光瑶眼圈泛红,“二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过要杀大哥
“金光瑶,”蓝曦臣看向他,目光悲怆,声线几乎破碎,“你告诉我,你真的没想过要杀大哥吗?”
金光瑶张口,他想说,他真的没有想过要杀大哥,他真的想要善待大哥,他真的将大哥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可是,他突然想起了金子轩,想起了那个被他骗到穷奇道的亲哥哥。
他还想起了,在大哥未说出那句“娼妓之子”之前,自己混在《洗华》里的乱魄抄,自己故意送给怀桑的话本,自己故意在二哥面前的装可伶。
金光瑶说不出话。
金光瑶闭上眼,声音虚弱,“那是我父亲的要求....
到了现在,蓝曦臣怎么可能还不知道金光瑶的意思,他惨然低笑,“你的父亲?金光瑶,他配当你的父亲吗?他让你身陷险地,他让你作尽坏事,他让你卑躬屈膝,他怎么配当你的父亲?秦愫姑娘就是他造的孽!为何你还是要认他为父?为什么你非要错到难以挽回的时候才醒悟过来金光善不陪当你的父亲!如果你能早点醒悟过来......我们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幅田地?”
金光瑶苦笑,“认他作父,是我娘亲的遗愿,我怎么可能放弃?”
蓝曦臣闭上双眸,不愿再看见金光瑶,“金光瑶,你可曾后悔?”后悔离开清河聂氏,后悔回到兰陵金氏,后悔认贼作父,后悔迎娶秦愫,后悔一错再错,后悔杀害大哥-—这一切,阿瑶,你可曾后悔?
“后悔?”金光瑶眼神恍惚片刻,“我怎么会后悔?不,二哥,我绝对不会后悔,我没有办法后悔。现在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我从不后悔!”
金光瑶霍然转身,目光阴冷地看向魏无羡,“魏公子,挑拨人心这计用得不错。”
魏无羡挑眉,“过奖。毕竟你可是让我知道了苏涉才是给金子勋下千疮百孔咒的真凶,回送你一礼才对。”
金光瑶冷笑,看向苏涉,“苏..…
话音未落,一抹黑影猛地蹿出来,呼吸间就没入苏涉的体内,苏涉瞬间脸色发黑,踉跄着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无数黑血顿时从身体上冒出,看起来格外的瘆人。m.χIùmЬ.CǒM
金光瑶尚未反应过来,眼前蓝光一闪,他只来得及弯腰避开,下一刻就被紫电缠住手,险些被电得魂魄分离,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声,抬剑劈开紫电,匆忙退开。
待金光瑶站稳时,避尘的剑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喉间。
金光瑶定定不动,“含光君,你不是已经封了自身的灵脉了吗?”他都用魏无羡来威胁蓝忘机了,蓝忘机怎么可能还有心思伪装?
一个笑眯眯的小脑袋从柱子后面冒出来,一双眼眸红如血染,“是我呀!我学过怎么解开封闭灵脉的方法。”
金光瑶一愣,“蓝景仪?”
“嗯,是我。”离开延灵道人后就潜入观音庙听了一场大戏的蓝景仪赶紧帮魏无羡和江澄他们解开捆仙索。
金光瑶又看向江澄和蓝曦臣,“你们....
蓝曦臣眉眼冷漠,“世上有能弹奏来使人灵力顿失的曲调,自然也会有解它的曲调。你在我面前已经奏过这支曲子两遍,难道我还能想不出解法吗?”
金光瑶疑惑,“就算有,可你们是什么时候弹奏的?蓝景仪公子顶多解开了含光君的灵脉。”
“不是我们弹奏的。”蓝曦臣看向江澄,江澄正站起身,不爽地甩了甩紫电,尤其是在看见聂怀桑这个软包子还躺在地上时,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
金光瑶了然,苦笑,“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小辈这边则是一番热闹,站起身的金凌惊讶地看着蓝景仪,“你怎么在这?”
蓝景仪眨眨眼,“我看到你家仙子跑出去了,就猜你们应该在庙里,等了好半天才偷溜进来的。”
金凌怀疑,“真的吗?”
蓝景仪移开视线,“没好处的事情我骗你做什么?”
金凌又看了看周围,“那思追呢,他怎么不在?”
“思追和蓝先生在一处,”蓝景仪一边说着,一边将荒唐抽出剑鞘,慢悠悠地舞了个剑花,红色的眼眸笑得弯起来,“我给他们传讯了,他们过会儿就来了。”
魏无羡站起身,凑到了蓝忘机身边,看着金光瑶,神色也有几分复杂,“金光瑶,你已经没有筹码了。”
金光瑶紧紧地看着魏无羡,许久,突然笑了,“魏公子,你不应该教给蓝景仪公子修习鬼道术法。
魏无羡看着金光瑶的笑脸,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回头,“景仪!你.....
如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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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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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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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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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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