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中灯火通明,群臣奏事,小皇帝正坐在龙椅上打盹儿。
昨天他听说苏杨火烧侯府,母后勃然大怒,当场下令重罚。
事后,自己私下里也为他求过情了,可惜,没什么作用。
迷迷糊糊之中,小皇帝陡然听到苏杨两个字,立即惊醒过来,待看清楚是叶鸿祯之后,揉了揉眼睛,问道:
“苏杨怎么了?”
叶鸿祯只能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道:
“陛下,昨夜,苏杨在大牢中口诵君子仁义,青光遍地,临近的几个牢房里,羁押的重犯纷纷认罪,甘愿悔过。”
小皇帝面色一喜,道:“苏卿还有这样的本事?”
叶鸿祯颔首,而后退下。
他的本意只是想禀明这件事,绝不是想要为苏杨开脱。
在他眼中,功是功,过是过。
苏杨烧了侯府,该有七天的牢狱之灾。
岂料,小皇帝却心心念念的想要释放苏杨,当即扭头对太后道:
“母后,苏卿立下这样的功劳,你就赦免他的罪过吧。”
声音中有些哀求的意味。
太后此刻有些恼火,淡淡道:“陛下,朝上还有别的事要议,这个暂且搁置。”
要是昨天抓进去,今天就放出来,远在边关的白云侯会怎么想。
如此纵容,其余的侯府岂不是人人自危,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苏杨去他们家,所以苏杨不能放。
一到雨天,牢里就潮湿异常。
作为这十个人中唯一身份尊贵的,牢头很热心的将苏杨请了出来,在他们常用的桌子上好酒好肉摆好,旁边还烧着一盆炭火。
“苏大人,今天早上开始下雨,小的没办法,只能在附近的酒楼订了些酒菜,您多包涵。”
昨天之前,他牢头只当苏杨是犯了错的官员,虽然说上面有吩咐,但也只是敬而远之。
但是现在,他是打心眼里佩服,尊敬,这位先生。
之前牢里的那些,不服从管教,一个个平日里大包大揽,仿佛无恶不作,吹嘘自己很厉害,但一到关键时刻就拒不招认。
虽然知道那些事就是他们做的,但捕快找不到证据,也不能定他们的罪。
现在,一个个痛哭流涕,乞求叶大人给他们一个痛快。
当牢头谈及这些事时,苏杨不禁讶异道:
“这里当真没有那些刑讯逼供的法子?”
牢头姓王,闻言回答道:“先生不知,自从太祖废弃刑狱,这些酷刑全都被剔除刑了。”
“现在,也就是这些人不服从管教时,我去抽上几鞭,至于其他的,大牢里可没有。”
“一旦被那些御史老爷们听到风声,不止我们倒霉,连叶大人也要跟着受连累。”
苏杨疑惑道:“可是,像他们这些恶贯满盈之辈,难道就一直这么关着,不审理,不判刑?”
“可不是嘛,一个个浪费粮食,死不认罪,我们还不能苛责他们。”
王牢头大吐苦水。
他已经在这里五年了,有两个嫌犯几乎是和他同时进来的,到现在都不能定罪。
接着,他给两个狱卒递了个眼色,二人眼睛一转,立刻笑道:
“牢头,先生,我们两还要去巡视一番,你们吃.....”
等两人走开,王牢头这才道:“先生您也知道,我朝刑狱一事一直很宽松,一点点小事,打架斗殴之类的,交由京兆府罚银了事;”
“若是罪名更重一点,诸如通奸、杀人、科场舞弊,贪污国库等等,这些交由刑部审理。”
“只是眼下的刑部先生也有耳闻,百姓中间流传了这么一句话,银子进去,人出来。”
“不少杀人犯因为交了罚银,坐十天半个月的牢就出来了,这对那些死难者极为不公。”
“就拿那个马小飞来说,要不是叶大人亲自去刑部要人,恐怕马小飞早就被野狗帮弄出去了。”
苏杨讶异道:“这些,全都是叶大人亲自去要回来的?”
“可不是嘛,所以,先生帮了叶大人大忙了,有了证据,就能定罪。”
苏杨忽然好奇道:“杀人者,判处何等刑罚?”
王牢头道:“流放三千里,到北方边塞去挖石头。我听说也有不少狠人过后在边塞参军,混成了将军。”
“先生,你说这,到哪里说理去。”
王牢头很不满。
苏杨怔了怔,而后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忽然,甬道里传来脚步声,外面的差役道:
“老王,老王,快出来,苏杨的家眷来看望他了。”
王牢头恼怒道:“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要称呼大人吗?”
杨曼语与杨元锐一起来了,牢里光线极暗,但苏杨明显能从杨曼语脸上看到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不由安慰道:“我在这里没事,不用担心。”
她能不担心吗,上次元锐不过是被关进大牢两天,穿着粗质白色囚服,披头散发,一脸憔悴。
而苏杨这次更是直接得罪了太后,得罪了白云侯府,她一整夜都提心吊胆的。
但是,听到苏杨这么说,她撇了撇嘴道:
“我才没担心你,不过是元锐感激你上次去牢里看他,这次想要还回来。”
杨元锐在一旁瞪大了眼睛,这明明是你拉着我来的,好不好。
不过杨曼语斜瞥了他一眼,杨元锐就乖乖闭上了嘴巴。
苏杨看向他手中提着的食盒道:“带了什么?”
杨曼语语气淡淡道:“不过是些家常菜,比不上这些大鱼大肉。”xǐυmь.℃òm
她实际上也是用心准备过的,不过技艺有限,时间仓促,只来得及准备一笼包子,以及两样小菜。
王牢头很有眼色,闻言道:“这位就是弟妹吧,苏大人昨夜在牢房里,口诵圣人之言,让这些罪人幡然醒悟,你放心,他在牢里绝对会过的很好。”
“谢谢你,我看到了。”
苏杨依旧是昨天那身白袍,现在还能堂而皇之出现在狱卒的酒桌上,说他混得不好,杨曼语都不相信。
苏杨尴尬的笑了笑,而后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姐。”
王牢头脱口而出道:“原来是亲上加亲。”
乾京很大,大到以一人之力,从城南走到城北,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乾京也很小,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成为别人茶前饭后的谈资。
杨曼语的身份,王牢头作为大理寺的刑吏,当然清楚。
正在他们说话时,自甬道里又探出了一个脑袋,看到这里的场景,顿时道:
“我就说嘛,你在这里一定会过得很好,但你嫂子还是不放心,要我过来看看。”
苏海穿着一身常服,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走过来后,对杨家姐弟略微一点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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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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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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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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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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