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看了朱牧一眼,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圣上的圣旨到此,是忧其民,朱公子烧圣旨虽偏颇,却也不失为忧君的一种直谏手段。
至于君臣之间,孰对孰错,待朱公子去了京城,面见陛下之后,一切自有定论,所以在下才会说,朱公子大有作为。”
这一番唇枪舌战,看得旁边的方晗是胆战心惊,连忙插了一句:“小牧少爷,周大人,入座吃饭吧,不然饭菜就凉了。”
而李彤压根儿就听不懂朱牧他们在说什么,她中午为了赌气就没吃饭呢,此时看着满桌子丰盛菜肴,早就饿的不行。
听娘亲一说可以吃饭了,她立马就找座位坐了下去,嘴里还说:“是啊,快开饭吧,饭菜都凉了。”
几人这才纷纷就坐。
坐下之后,朱牧不由感慨,这周俊才,果然是好利索的嘴。
前世,朱牧联络人,在云州组建大军时,周俊才便是军中的二三号人物。
当时外界盛传,云州军,外有大军三十万,内有周谋姜断,横扫天下,不在话下。
而这“周谋姜断”中的周,便是这位周俊才了。
而对面的周俊才,在坐下之后,心里也是不由暗暗感慨,这朱公子的言语,实在太狂了。
但他的狂又不是那种酸儒秀才的狂,而是一种傲世天下的凌然的狂。
有这种气质的人,若生在普通家庭倒还罢了,再狂也不过是平民老百姓。
可若是生在帝王家,那……可就坏了。
若这个朱牧真有那通天的志向,以后的自己,都可能因为今天这次见面而被卷入权斗的漩涡。
想到这里,周俊才忍不住瞥了朱牧一眼,渗出了满额头的汗水来。
心里也是暗暗抱怨,就知道,这次陪钦差来山寨,不会有什么好事。
吃饭时候,朱牧倒是没再说什么危险话题了。
一行人只是闲聊了一些山寨里和山寨外的趣事。
周俊才提起了一些云州的民情,和如今大周的其他州府进行了一下比较,略显自得。
“自建元七年至今,各州府都有不同程度的旱灾,涝灾,朝廷四处赈济,依旧焦头烂额,国库更是捉襟见肘。
然我云州,虽地处西北,却从未闹过灾情,并且还以一州之地,赈济接纳三州灾民,云州能有今天这般境况,总督大人功不可没!”
提到了总督大人,方晗却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她低下头吃了口饭,然后眼眶就一下子泛红,泪水,也止不住地淌了出来。
纵然方晗离家时再怎么决绝,但是一出走这么多年,她终究是想父亲的。
哽咽片刻,方晗才压制住心中情绪,轻轻开口说:“总督大人他……身子还好吗?”
看到方晗如此模样,周俊才心下也微微叹了口气,柔声说:“总督大人一切都好,夫人不必悲伤,总督大人说过……”
说到这儿,周俊才顿了顿,看了朱牧一眼,随即又看了李彤一眼,终究是继续开口说了:“总督大人说过,见面机会,不会太久。或许就在今年,夫人便可以回总督府一趟。”
方晗惊喜道:“真的?可……我以什么身份回去呢?云州一直被盯得很紧。”
周俊才脸上憨厚,眼中却闪过一抹冷冽:“我与总督大人自然有办法对付那些家伙,半年内,云州定可肃清那些爪牙,届时,小姐姑爷,想何时回家,就何时回家。”
一顿饭吃罢,周俊才连夜下山,说是山寨里多蚊虫,他住不习惯。
临走前,他偷偷将一样东西交到了方晗的手中。
周俊才没有避开朱牧,所以这一切,他都看在眼中。
等周俊才走了,方晗才将目光,投向了朱牧,和朱牧手中拿着的盒子。
犹豫了片刻,方晗淡淡说:“小牧少爷不如就在我家吃吃茶,等一会儿,你誉之叔叔就回来了。”
朱牧却摇了摇头,说:“不必了,婶婶,你们早些休息,过几日我再来拜访婶婶。”
方晗笑着答应,让李彤去送朱牧。
两人走出李家宅子外,李彤显得有些不舍,拉了拉朱牧的衣袖:“牧哥哥,以后爹娘就不让我出门了,你记得多来看看我。”
朱牧点了点头,拉过李彤的手,拍了拍她细腻的手背,轻声道:“好,我会下山几天,等我回来,就来看你。”
李彤的手被朱牧握着,心里一阵暖洋洋的,一时间竟忽略了朱牧的话。
直到朱牧走出很远,渐渐看不到背影后,李彤才恍然想起,牧哥哥说他下山几天?
牧哥哥要下山?!
李彤瞬间瞪眼,想要去追朱牧,但是一转头,就迎上了两旁丫鬟的眼神。
现在时间已经这么晚了,经过傍晚,朱牧来闺房找李彤的事之后,这些丫鬟现在可盯得李彤更紧了,当然不会让她晚上去找朱牧。
李彤跺了跺脚,只能迈开大长腿,飞快转身回屋,去找自己的娘亲。
厢房,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方晗手中正摩挲着一块白色的璞玉,眼眶泛红。
房屋门被猛地推开,李彤闯了进来:“娘,不好了,牧哥哥说他要下山几天!他是不是要离家出走啊!”
方晗秀眉微蹙,背转过身收起璞玉,偷偷将眼角的泪痕擦掉,随后不悦斥责:“女孩子人家,行事为何这般鲁莽?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李彤无奈,但还是压低声音说:“娘,我知道错了,我就是着急,牧哥哥他,下山去了,万一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坏人?”方晗那动人的眸中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欣赏,她淡淡摇头:“你牧哥哥是和你爹一样的人,他们心中藏着大事儿呢,没那么容易遇到坏人。”
说到这儿,方晗抬头细细看了下自家女儿,见她出落得越发漂亮,可惜成天就是大大咧咧,傻乎乎的。
以后小牧少爷若真能成事儿,身边自然少不了女人,到时候,以这妮子的性格,还不得被别人玩死啊。
所以方晗犹豫片刻,终究是轻轻说:“彤儿,以后你每天来娘房间里看两个时辰的书,娘亲再教你一些东西。”
一听到看书,李彤头都大,哭丧着脸:“啊?娘,牧哥哥都说了,我是女山贼,哪里有女山贼看书的?”
听着自家蠢女儿的话,方晗是又气又好笑,无奈地剜了李彤一眼后,道:“以后想跟你牧哥哥在一起,就得多学点东西,以后你牧哥哥遇上事儿了,你才能帮得上他。”
一听到读书学习是为了帮助朱牧,李彤在犹豫了半晌之后,终究是艰难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此时,山寨寨门口。
周俊才提溜着袍子下摆,跨过山寨口的一个泥坑,走到了路边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身旁。
这男人背负长剑,戴着斗笠,一副江湖人打扮。
他转过头来,一张毫无表情的僵尸脸。
周俊才笑吟吟说:“肖大人久等了,吃了吗?”
僵尸脸面无表情,眼中却透着不满:“我等了你一个时辰,若你再不来,我便走了。”
周俊才拱了拱手:“辛苦肖大人了,这山路危险,若无肖大人作伴,我可不敢一个人下去。”m.χIùmЬ.CǒM
僵尸脸并不再多说,转身便走,周俊才跟在他身后,两人就这么顺着山路一路往下。
走出没多远,后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周大人,等等我。”
听见这声音,周俊才的脸色骤然一变。
这……是山寨里那位朱公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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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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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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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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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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