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导王陛下的白骨在金辉中闪耀出圣洁的光泽,座下是与不死者之王何其般配的代步工具:真祖龙王。仪仗队在这庞然大物脚下显得渺小、微不足道。
填满了魔导国人内心的感情,是自豪。
“那就是我们的国王陛下!”——他们恨不得向全世界这样呐喊,想要向所有生物介绍自己至高无上、不朽的君主。
之所以没有真的呐喊出来,是因为被真龙王的架势给震慑住了——
“魔导王陛下万岁!!”
“诶?”
安滋看向前方打破沉寂的人物。
不满于人群大众的沉寂,宁亚拉起嗓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万岁!”
“魔导王陛下!万岁!!”
“安滋•乌尔•恭魔导王陛下万岁!!”
不需要宁亚再带头喊一遍,如潮的呐喊响彻八方,万人、十万人、数十万人在跺脚欢呼。
光阴龙王还完完全全没有从现状中恢复过来呢,但判断保持沉默很不妙,于是强迫自己用沙哑的嗓子跟着喊。
宁亚感到高兴,然后回头向安滋露出微笑。
安滋机械的朝她摆摆手。
(——居然做这么多余的事!把刚才的宁静还回来!唔…)琇書蛧
既然欢呼已经开始,那么立刻命令他们安静下来就是不明智的举动,所以过了几十秒安滋才发出示意,人群的亢奋于是逐渐平息下去。
“以后这只朽棺龙王便是我的坐骑。”
没有人反对。
不可能有人反对,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崇拜、敬畏,当然除了海德,他现在恨不能直接传送到大陆远东、当面质问白金龙王究竟干了什么。
紧跟在魔导王之后出来的,是骑着威武魔兽仓助的飞飞——他当然也收获了喝彩,但是和魔导王比起来已经微不足道了。
简直是骑着恐龙和骑着大猫的区别。
然后是曾为帝王现为臣子的吉尔康尼夫,他手抚在胃部,仰望魔导王的背影、眼角一跳一跳。其妻子,城邦比柏的女市长卡薇丽娅伴随身旁。
当队伍在欢呼中来到中段时,安滋高声说:
“在大森林祭司国的战斗收获还远不止如此——关于组成旅游团、参观战斗遗址的事我想大家已经多多少少知道了吧。”
前几天发布了公告,冒险者公会将成立专项旅游团,依赖死亡魔法师的传送魔法,计划带很多人去领略大战龙王留下的残迹。
“现在的话,就先让各位看一看我的收获——魔导国的收获!”
幻术屏障又开始剧烈波动。
海德在心里哀求。
不要了!又是什么——
巨大的车架从幻术波澜中徐徐出现,而存在于上面的东西是……
(你…………你在干什么啊!七彩龙王!!你……你你你怎么!?)
那是一副凄美无比的光景。
整整三排格雷姆马才能拉动的巨大木车。有足足二十个轮子,每个都差不多有死亡骑兵大小,而在它们承载的长长车板上,以一条直线整齐立着五个ㄇ型大木架。
一个长条形巨大物体纵贯这些木架,被无数铁锁牢牢悬空吊着。
——七彩龙王。
前臂、后腿、翅膀、尾巴,这些部件全部被卸掉了,身上紧紧缠绕铁索,就算如此却也难掩他的美丽,龙鳞的虹光在太阳下宛如来自童话一样。
肢体伤口经过物理性处理,但依旧不断渗出鲜血,滴落在下面的血槽中。
最高阶的巨龙果然都拥有深不见底的生命力,证据就是七彩龙王在被削成龙棍、持续掉血的情况下度过了好几天,hp依然还有十分之一左右。
意识还在,能发出呻吟,念叨着“杀了我…!”这样的低语。
他处于无法使用始源魔法的状态。
铸剑龙王打造的六件绝品之一,锁链“格莱普尼尔(gleipnir|缚狼锁)”。
这是件可怕的道具,它能极大的限制被束缚者的能力,如果没有使用者的许可,别说吟唱魔法,甚至连特殊技能也用不了。
以前,七彩龙王操作分身攻入假纳萨力克,看见魅魔雅儿贝徳的身影时,曾动邪念:斩去她四肢,用这条锁链将其锁住(第066篇)。
结果万万没能想到,落到这步田地的却恰恰是他自己。
雅儿贝徳讪笑的瞥了眼七彩那痛苦不堪的龙颜。她和迪米乌哥斯位于车上。
万众瞩目——
海德甚至开始双腿发软,他未曾想到自己的同族竟能落到如此下场,一个变成了玩家的坐骑,一个被削去肢体锁起来待宰!
(白金龙王……查尔啊!你们究竟干了些什么?!)
光阴龙王的脑袋高速运转,几乎要冒出烟来。
(灭魂……没错!白金龙王恐怕是在大森林祭司国、伙同七彩龙王准备伏击魔导王……连灭魂兵器都动用了!但结果……结果居然是这幅惨样么!?)
开玩笑吧。
拜托了,谁都可以,告诉我这是开玩笑!
海德双手扎入头发,狠命抓挠着头皮,牙咬的咯咯作响。龙族敏锐的听觉,令他能清晰捕捉到七彩龙王那微弱、可怜巴巴的呻吟。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突然,飘香四溢。
长木车完全从幻术屏障里行驶出来,只见七彩龙王只占前半,车的后半部分居然摆着一溜排长餐桌,许多面色兴奋的厨师在那里忙碌,龙王被斩下来的肢体作为食材码放成小山。
而香味则来自一口口大铁锅,里面用龙骨髓炖了汤——只是骨髓,因为骨骼部分是珍贵素材。另外还有大量被称为“米饭”的特殊食物。
“该不会是…!”
“天呐……!”
“莫非、陛下莫非是想…”
“可以么?我们真的可以么?”
窃窃私语的声浪在人群中扩散,海德完全听不见了,他四体冰凉。
安滋介绍说:
“寿司。——各位知道这种食物么?在捏好的一小团米饭上放一片生鱼片。今天,就请魔导国人品尝一口龙肉寿司!”
(可恶,这香气弄的我也想吃……真好奇是什么味道。)
打消心头一句吐槽,安滋突然正颜厉色说:“但是,这份难得的美食却并不是白送的。付不起「代价」的人就不要吃了。”
人群交头接耳的内容立刻转变,谈论起究竟支付怎样的代价才配得上一口龙王肉?那是普通人能吃得起的?
然后,像是等待疑惑的情绪发酵一段时间,安滋说道:
“要你们支付的代价,绝非金钱。”
“我要你们付出的东西,是「觉悟」。——龙王,而且是能够驱使古代魔法、活了数百年之久的最高阶龙王,他们是魔导国的敌人。”
“只要领教过大森林里战斗的残迹就会明白,龙王无疑是最可怕的敌人。如你们所见,对于我和我的部下们来说,同时和两头龙王战斗也能取胜!但是很遗憾,对于你们普通人而言,那是必死的战斗吧。”
“——这就是我像你们要求的「觉悟」。”
“吃下这口龙肉,就意味着和古老的龙族为敌!他们很强,很有智谋,是的……啊、对了,说不定已经想办法潜入我国了呢。”
人群哗然。
(他——他发现了!)
海德头皮发麻。
对人类姿态表情的管理几乎失控,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嘴角深深下沉,双手无比紧张的按在胸口。
魔导王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偶然想到、脱口而出,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这一定是魔导王通过某种手段察觉了——
(怎么办!七彩龙王不认识我的人类姿态,但……现在就传送逃走么?不,冷静一点,逃走随时可以,他应该并没有特定出我的存在,否则早就动手了才对…!)
另一边,迪米乌哥斯和雅儿贝徳都比较吃惊,因为“潜入我国”那句台词并没有被写入演讲稿内,是安滋大人临场突然加的。
两位智者当然不可能忽略这个可能性,之所以没加这句台词,是因为没有必要对一般大众说这种事。
“安滋大人不可能临时想到所以随口就说了……那么为什么要这样补一句呢?究竟有什么我们没想到的深意…?”
“也许试着换个角度比较好,雅儿贝徳……”
“怎么说?”
迪米乌哥斯沉吟道:
“安滋大人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夏提娅的苦肉计是为了唤醒守护者对世界级守护重要性的认知、防备灭魂;就连事后让夏提娅趴下当椅子,也是在悄然宣告「要将真祖龙王当坐骑」这一未来吧!而这一切还都只是大人长远计划的冰山一角,这样去看的话……”
“原来如此,你是说……”雅儿贝徳扫视人群的目光严厉了几分。
“嗯。恐怕真的有其他龙王势力渗透了进来…而安滋大人这句话是直接说给他们听的。”
常暗龙王悄悄派了仆役试图潜入,这些家伙全都被反过来暗杀掉了,但有没有可能其他龙王也进行了潜入呢?
“…想完全管理周边所有城市的户籍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名义上仍然独立的龙王国。假设有效忠龙王的人类,或者干脆某头龙变成人类的外形,伪装成龙王国人旅行过来的话……另外还有部落生态的亚人类,或许更加难以察觉。”
“安滋大人预知了这一点是么……那么某头龙就在这人群中……”
他们交换意见其间,安滋的演说也结束了。
“——能支付起这份「觉悟」的人,愿意站在龙王对立面的人,就来吃下这口龙肉吧!”
于是,预计持续到入夜的盛大庆典正式开始了。
人潮涌动,大家带着一种热血澎拜的心情去排队领取龙肉寿司。为了不暴露自己,海德也在其中,含泪吞下了同族的血肉和汤——即使心情绝望,那味道也绝不糟糕。
“混蛋……!你……连你也要吃么!我可是你的……!”
海德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七彩这句低语,以为是对自己说的,以为他通过某种途径居然认出了自己,慌乱间差点噎到。
但七彩是在对自己的曾孙女说话。
那眼睛中透露出无限的幽怨,凝视龙王国女王、德萝狄珑。
“……并不会哦,曾祖父。魔导王陛下开恩,我的那份寿司是悄悄以鱼肉作为替代。”
“这有区别么!我在质问你的良心……!”
“…曾祖父知道自己有一个叫卡萨迪拉的兽人后代么?他和我同辈呢。”
“……”
“果然不知道吧……血脉太多,所以当然不可能记住。”
“你要为此谴责我么?我可是你那国家的建立者——”
“抛弃它的不也是你么!”
“说什么!”
“兽人攻进来,把我们国民吃掉三分之一的时候你在哪里呢!我用亲骨肉换取魔导王陛下援助的时候,你在哪里呢!你哪怕只介入一点点、就一点点!龙王国至于会被区区兽人侵犯么?!”
压力和愤慨,令德萝狄珑几乎失控,小小的胸腔里心脏狂跳,被威尔扶住了。
“你…!”
七彩龙王找不出反击的话,一句都没有。
他眼见曾孙女拿起寿司——不是特意准备的鱼肉料,而是龙肉料,吃进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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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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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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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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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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