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迁国(4)

　　•

　　“从高空看过去，真是悲惨又有些壮观的景色啊。”

　　像是根本不懂烹饪的人乱刀切出来的豆腐，伊万夏精灵国王都阿瓦隆，地表上遍布着大大小小很多的疤痕。

　　看不见完好的建筑物，看不见活人，但也看不见尸体和血迹，和里•耶斯提杰的战场不同，没有让红莲来处理善后的必要。

　　“……陛下这样说，真是让小辈感到不好意思。”

　　“这是为什么，威尔？哦……我并没有讥讽的意思，比起铺满大地的死尸与血河，她的杰作更有一丝风雅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威尔觉得眼前的魔导王，比起五天前存在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该说是举止谈吐更加“有风范”么？总之，和五天前的陛下相比，虽然衣装和模样全然相同，但是气氛却有一点点难以捉摸的偏差。

　　话虽如此，算上这次会面，威尔也仅仅只见过魔导王两次罢了，也许单纯只是错觉吧。也许比起上次的遭遇战，眼前的陛下更有余裕，所以这才是他惯有的风范吧。琇書蛧

　　“……失去了她，真可惜。”

　　魔导王像是自言自语般从口中轻声呢喃出这一句。

　　威尔一愣。联系前面的对话，这个“她”毫无疑问是指绝死绝命吧。

　　那么“失去她”是怎么回事……是在为我们斯连教国感到惋惜么？怎么可能？那么……？

　　调教失败所以处刑？

　　威尔想要谨慎的询问，但是没等他开口，魔导王便正颜厉色直奔主题：

　　“『屠圣之枪』，交出来吧。”

　　对面是魔导王，以及五头看起来实力全部在自己之上的怪物，显然是护卫吧。威尔则是孤身一人。

　　他没有下跪，因为大家全部飞行在半空之中。虽然这种仿佛靶子一样的行为方式让威尔感到不解，但大概是处于谨慎考虑，想要剥夺自己身为纯粹战士的一部分行动能力吧。

　　“我想不用我多说，如果『屠圣之枪』像上次一样开始发光的话，我向你保证，你在一秒钟之内就会知晓何为「死亡」。”

　　“……是。那么我该怎么做？”

　　“将它平举在前，然后放轻松。＜创造低阶不死者•骷髅秃鹰＞。”

　　扑扇着镂空的翅膀、以不明力量飞翔，骷髅秃鹰依循安滋的意志逼近威尔，用尖锐的脚爪抓起了『屠圣之枪』。

　　虽然已经知道了“百分之七十是假货”这个判断，但是出于对魔法道具近乎天性的热爱之情，安滋还是感到一阵烈火般的悸动。

　　然后小心翼翼接过『屠圣之枪』——

　　威尔发现，魔导王的双肩有一瞬间塌了一下，就像是泄气一样。不过真的只有一瞬间而已，立刻就又恢复成了那副王者的姿态。

　　“果不其然，是假的啊。”

　　“什——！陛下，恕我辩驳，陛下作出的印记应该完好无损，我绝没有用假货蒙混陛下——”

　　魔导王摆摆手。

　　“啊、不是说你，印记确实在这里，你没有欺骗我。”

　　＜不灭印记＞，明明没有其他特殊效果、就只是做出一个印记罢了，但依然位列第九位阶，原因就是这个印记并非刻印在目标表面，而是像幽灵一样跟随着目标，哪怕对世界级道具也能使用。

　　虽然用一般方法难以去掉，但是像“二十”那样基于系统层面刷新到别的地方的话，就一定会消失了。

　　印记还在，所以威尔绝对没有欺骗安滋的意思。

　　“那陛下何出此言……？”

　　“我的意思是，尽管这柄枪做的非常用心，无论是外貌还是性能，综合上讲几乎都可以说到达了杰作的境界，但事实上只不过是仿冒的『屠圣之枪』罢了……如果它是真的，那么按你们的话来说，就和『倾——”

　　魔导王解说的正畅快，但突然像断了线一样僵住。

　　“……对不起，差点说了多余的话。总之，你的『屠圣之枪』并非真货，而是你们的神明精心打造出来的伪造品。”

　　那句对不起就像是对不在场的其他人说的一样，威尔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至少有一件事他理解了——自己献上的宝物并非宝物这件事。

　　“万分抱歉！”

　　“嗯？啊，你不需要道歉，因为原本也就没有抱多少期待。”

　　“但是我曾用那种伪造品与您对峙……”

　　“我接受你的歉意，但我无意因此降罪于你，因为你并不知情。——你们的神也真是狡猾，大概就是想营造一种不知者无罪的氛围，所以才故意没有告诉你们假货的具体情况，而是只告诉你们用法吧。”

　　不仅留下谎言，也设想到了谎言被拆穿该怎么办，对于六百年前的存在来说，这种程度已经是费了最大的心力了吧。

　　“真是幸苦啊，你们的神明。明明神可以更加自由……更加热衷于满足自己的欲望才对。”

　　魔导王的语调有一丝遗憾，但威尔不觉得那是对自己国家的六大神表达遗憾，那么是对什么……

　　“那么这件小事就过去了吧。威尔，我们来谈谈大事……谈谈你的国家。”

　　“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呢？”

　　“……吼？吩咐，你是说吩咐？你不谋求对等的交涉么？”

　　“没有那样的想法，只要陛下的命令不至于直接毁灭我国，我都愿意去达成。”

　　巴哈斯帝国皇帝吉尔康尼夫，他不仅实际见识过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而且被神机妙算的魔导王抓住了密谈的现场，所以对于他立刻臣服的做法，安滋丝毫不觉得奇怪。

　　但是威尔究竟是如何做出这样的觉悟的……他应该仅仅是见证了魔导王的实力，即便算上绝死绝命和真神器的损失，应该也并不足以摧毁他的反抗意志才对。

　　根据得到的情报，教国内部应该还存在第三位神人，大量的道具，健全的人才选拔制度，召唤天使的大仪式，死神的仆役等等，按理说，就算知道无法再对等交涉，也不会态度卑微到这个地步才对。

　　因为希望永远都是吸引飞蛾的火焰。

　　安滋由衷的一笑。

　　“那么，首先我要求赔偿。为了应付那个叫绝死绝命的女人，我使用了五年才能用一次的强大魔法，一张底牌平白浪费，这种损失有多么巨大，我想身为强者的你应该能明白吧？”

　　『召唤神之化身』的效果，并不如『黑暗丰穰之献祭』或『蝗灾默示录』那么宏大，所以安滋考虑了一下，还是说成五年好了。

　　“……金钱多少都无所谓，国土的话，除了圣都罗帕布雷克也都——”

　　“我不要那种东西。”

　　“那么……”

　　“你让我很欣赏，所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威尔，主动提出我想要的东西。”

　　威尔眯起眼睛，冷汗从中间缓缓穿过。

　　“怎么了？保持沉默么？那么很遗憾，只好由我……”

　　“抱歉打断陛下…！”

　　“嗯，无妨。”

　　“五年的话，六大神中的五位所留下的装备……五柱的装备…！一年对应赔偿一柱，如何…？”

　　“哈哈哈……”

　　黑色的灵气从安滋背后冉冉升腾，但是威尔知道那是自己答对的证据。

　　“很好！绝死绝命的装备我已经收下了……另外的四柱装备，近期我国会派遣名叫潘多拉•亚克特的人物前去接收。”

　　“……遵命。”

　　“那么赔偿的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还有两件事，一件是我国对斯连教国的「请求」，一件是我对你的「委托」。”

　　威尔感觉自己的精神被绷紧到了极限。

　　但是他不知道，如果他没有表现的那么聪明那么“合作”的话，其实是准备用『倾国倾城』暂时操控他完成接下来两件事的——其实大部分守护者都更倾向于使用『倾国倾城』。

　　“那么先说「请求」。”

　　“陛下真是客气……”

　　“哪里，既然你们是独立的国家，那么说「请求」就是必须的。”

　　放任我们维持独立国家的姿态？……不可能，大概是为了某种目的，非得我国保持独立不可吧。

　　“幸存的森林精灵，他们主动和我进行了接触，并且表达了想要接受我的庇护的愿望，他们想迁徙到都武大森林。”

　　“原来如此，既然他们已经受到魔导王的庇护，我等没有理由、也没有余力再进行任何追击，请陛下放心。”

　　“嗯？啊～你以为我说的「请求」是指让你们放弃追击？”

　　虽然聪明但终究还是年轻，会忍不住往轻松的方向想呢。安滋默默冷笑——还是再严厉一点好了。

　　“你们想不想追击都与我无关，因为我已经派遣了足够的护卫、允许他们举起魔导国的旗帜。”

　　“……失礼！”

　　“我的「请求」是这样的——打开斯连教国的国门，让精灵的队伍从中穿过，从而以最短的路径抵达都武大森林！”

　　威尔倒抽一口凉气。

　　“不————”

　　本能的就想说出“不可能！”。

　　让常年仇视的死敌从自己国家的正中横穿而过，开什么玩笑！这跟亡国又有什么区别？！

　　然后，威尔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看来魔导王出于某种理由想让自己的国家保持独立，同时，又想将斯连教国的尊严践踏在地。

　　——将国家的灵魂杀死，变成一具的僵尸。

　　国家的不死者化。

　　“根据地理位置，看来必须从你们的首都，圣都罗帕布雷克借道啊。另外，我们会派出军团当做护卫，因为是不死者，所以没有款待的必要，你们无视它们就好。”

　　无视？

　　他说让我们无视？

　　怎么无视？！眼睁睁看着不死者大军护卫将近一个世纪的仇敌种族、从自己国土中间横穿而过！这种事要如何无视！

　　自己竭尽全力隐藏那支＜地下墓穴骑士团＞，但是看来努力全部白费了，那根本只是开胃小菜吧。

　　而且这支护卫里肯定会混入密探之类的吧。

　　“……”

　　…………可恶啊啊啊！！！

　　“那是愤怒的眼神呢。”

　　“……抱歉！”

　　“没关系。那么，接下来是我的一个「委托」。”

　　“……洗耳恭听。”

　　“嗯，那么首先，我要从我所遭遇的不幸开始说起。……我们在这片大森林中偶遇，为了我们两国的和睦与友好，你向我献上了『倾国倾城』，并且不过问绝死绝命的命运，没错吧？”

　　“……诚如陛下所言。”

　　“但是你回国之后，我却遭遇了巨大的不幸。”

　　“……？”

　　“一支神秘的特殊部队袭击了我。并且强行夺走了绝死绝命和『倾国倾城』。”

　　“……………………哈？”

　　因为太过意外，威尔露出了有些犯傻的呆滞表情。

　　“一开始，我以为是你不甘心，派了其他部队过来，但是抓住其中之一进行审问，却发现那居然是亚格兰德评议国的机密部队。”

　　“等、等、等、等！陛下说什么？陛下说他们夺走了什么？！”

　　“绝死绝命和『倾国倾城』。太遗憾了……”

　　魔导王紧紧握拳，看向评议国的方向，散发出强烈的悔恨、遗憾和愤怒。

　　情感太过真实，以至于威尔有一瞬间产生动摇，觉得这会不会是真的。

　　然而怎么可能是真的。

　　那支机密部队虽然拥有非常新颖的精湛装备，但是实力还不到漆黑圣典，怎么可能从魔导王手里抢到东西？！

　　“他们太过分了，原来一直在旁边准备坐收渔利！看准了我魔力消耗完的机会，一下子杀了出来，令我措手不及。”

　　魔力消耗完？…他确实使用了很多强力的魔法……还有一个五年才能用一次的大魔法，莫非……不！还是不可能！他还有那个强大的少女随从呢！

　　“就在我一时间陷入慌乱的时候，随从们又被突然出现的另一个强者给压制了…！那个可恶的家伙穿着一副白金色的全身铠甲。”

　　……原、原来如此。

　　如果是白金龙王的分身……说不定真的能做到……？

　　威尔咬着嘴唇陷入了思索。

　　如果魔导王说的都是真的，白金龙王很可能一直就在等待鹬蚌相争的这一刻！……巧妙的缴获『倾国倾城』、捕获丧失战斗力的绝死绝命……

　　一切难道真的都在白金龙王的计划之中么…？

　　难……难道魔导王会在那种正好的时间点出现，也是白金龙王的某种诱导？

　　“可恨……实在是可恨，威尔，他们强行带走了冒犯我的罪人，还夺走了『倾国倾城』。”

　　百分之七十，是假的吧。——威尔冷静的思考。但是却无法排除那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

　　“那么魔导王陛下所说的「委托」是指……？”

　　“嗯，这件事，你们国家的首脑都不会同意吧，所以这是我对你的「委托」，希望你强迫他们接受……可以吧？”

　　“……是我自己的承诺，我绝不反悔。”

　　“很好，那么…………我要斯连教国对亚格兰德评议国、宣战…！”

　　犹如一道劲风从魔导王背后吹拂过来，威尔的全身向后仰、瞪大了眼睛。

　　“您说、什么……？！”

　　“我想了又想，也许就是因为我拿了你们的至宝才导致这种事情吧。所以，只要你们攻下评议国，缴获的至宝我不会再要了哦。”

　　“评议国……你要我们……评议国！”

　　威尔明白了，为什么魔导王会想让斯连教国保持独立。

　　“正好……里•耶斯提杰王国的土地，可以拿来作为战场，很合适。”

　　“不，陛下，重点不在这里——”

　　“当然，我们魔导国作为友邦，虽然不可能直接派兵增援，但是物资和武器之类，我们可以进行一定的支持。”

　　躲在我们斯连教国的背后……间接进攻评议国…不！坐收渔利么……！

　　“喏。”

　　魔导王将虚假的长枪抛向威尔，后者动作机械的凌空接住。

　　“……好好干吧，威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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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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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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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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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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