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威势不仅威胁到了文官集团,也令武官集团不满。文官集团根深蒂固、错综复杂,早已掌控了当时恒朝各项国事,而武官集团常年征战,还被文官集团百般刁难,自然不愿意见到新的集团冒出。
而那些既不属于文官集团又不属于武官集团的大员们妄想靠着一位大统领与两个集团对峙,显然是白日做梦,于是纷纷蛊惑康不乐,让他向黄宁帝进言,帮助整个康不乐集团走得更高。
这康不乐也是利益熏心,以为已是万人拥趸到了登入山峰与群雄并列之时,竟趁着早朝之时要求黄宁帝加封官职,黄宁帝并未允诺,也未做出任何动作,只是让他退到了朝堂之外。
原本康不乐以为虽然失败了,但不至于被黄宁帝记恨,谁知一时贪欲犯得蠢事,已令黄宁帝心有芥蒂,虽然皇帝默许集团争斗,但无论是强盛的文官集团还是掌有军权的武官集团,皆不敢当众展露出野心,也不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若是明面争权夺利,就是扫了皇帝的颜面,损失皇家威仪,便是对皇帝大不敬。
可惜康不乐高估了他在黄宁帝心中的位置,一个小小御刀卫的统领,竟敢当众要求皇帝对他加官进爵,真是贪欲遮眼,不知死活,令文官和武官集团笑掉大牙,原本以为康不乐会动摇各自的地位,没想到此人不仅愚蠢,更是害了手下所有人。
两方集团根本没有使出一丝计谋,康不乐集团就自己轰然倒塌。
不过两方集团可不会留下后患,一个对手的倒塌,必然会留下一些野草,若不及时斩草除根,日后又是百草丛生,至少经过康不乐之事后,两方倒是出乎意料的迎来一次短暂的合作,也就是那时候给了黄宁帝一个风调雨顺的错觉。
黄宁帝为求朝政安全,只好答应两方集团的要求,将整个御刀卫以及康不乐的亲近党羽全部清理。得知大势已去,已经失信于黄宁帝的康不乐,瞬间明白了,这就是一个计谋,完完全全针对于他个人的阴谋!
欲令其亡,先使其狂!
什么党羽,什么拥趸,都是文官集团捏造出来的谎言罢了,就是要做掉他这个皇帝的身边人,扫清一切不利因素,好让他们的前途一片坦荡。怪就怪康不乐个人心高气傲,不愿与两方集团为伍,却又毫无自知之明且愚蠢至极,以为大权在握,没成想只是当了一回笑料。
之后的事就不用说了,无非就是御刀卫被强行解散,所有与康不乐亲近的官员都被贬谪远疆,而康不乐与康鹰王一样,都满怀仇恨,或许是天命,也或许是机缘巧合,他们俩就这么相遇了。
“那还真是巧啊。”
剑花雨感叹,听了这么大一段故事,有些疲倦了,便告辞了陈鲁,回了房间,早早地躺回了床上。
不过剑花雨并未睡去,听了康朝建立前的故事,让剑花雨怎么都睡不着,或许是联想到自己,又或许是被康鹰王和康不乐悲惨的遭遇感染,心里始终憋了一股火。
自从来到梨花城,剑花雨好似失去了无往不利的剑法,先后被海风雀与褚金鹏击败,差点丢了性命不说,还落入万丈深渊般的泥潭,他心里已经十分担忧,目前尚且在寒山门的庇佑下,不用担心哪里会有袭击与暗箭,但是他和灯烛山人不可能永远住在寒山门,始终是要出去的。
况且寒山门也不会永远如此安好,从吴望拒绝与那背后之人为伍的那一刻,剑花雨就如同康不乐一样,已经在那些背后之人笔下被画上了叉。
此前虽然也被京畿通缉,但那时算是孤家寡人,无一人傍身。
但现在剑花雨经过巨家惨案才明白,事情不可能会只落在他一人身上,他的师门包括洛唐,都有可能遭到歹人毒手并以此作为要挟,连寒山门都能探听出来他的来历,对于庞正海背后之人来说更加易如反掌,现在就不知道是否会闹到那步田地了。
“一个人想什么呢?”
灯烛山人推门进来,一把年纪还受了不少罪,神色看上去十分憔悴,原本看上去就如同快要熄灭的烛火,现在怕是只留下了一丝火苗了。
“前辈,我打算去找洛唐,然后回师门。”剑花雨想了一会,才对灯烛山人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又低着头说:“可不知师门是否还会接纳我。”
灯烛山人问:“为何你觉得师门不会接纳你?”
“我......弄丢了师傅给我的剑。”
“不就是一柄剑吗?你南山派藏兵阁上万柄剑,何缺一把剑?”
剑花雨没有回话,只是哀怨着叹了一口气。
“那柄剑应该对你很重要,不过相信老夫,你师傅不会因为一把剑怪罪你。”
“以前师傅说过,连自己的剑都保护不了的人,注定也不会被剑保护,他也不会是优秀的剑客,或许也是因为丢了那柄剑,我似乎已于泯然众人。”
“不过你现在也不差,老夫清楚你现在心如乱麻,出了师门之后连连失利,是怀疑你自己了?”
剑花雨点点头,心里沉闷说道:“在南山那些日子,无忧无虑,从出了师门到现在,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一天好日子了,距离上次痛痛快快、无忧无虑的饮酒作乐,也过了快大半年了,本该摆脱那种受到追捕的日子,现在却压迫得我更多。”
灯烛山人拍了拍剑花雨的肩膀,目不斜视盯着窗外的山景,缓缓说:“师门的日子固然快乐,但若是仅局限于此,也就只能坐井观天,世上之绝美可不会专门落在井里,或许在千里之外,亦或许在脚下,但它绝不会在井里,因为井里装不下自然,装不下日月,当然也装不下美景,你可见日月从山林中升起,却何曾见过日月于井中落下?”
“老夫云游四方数十年,就是不愿做那笼中鸟,脚步丈量了千万里路,但是心却不止走了这么一些距离,哪怕现在老夫年事已高,腿脚不便,但好汉志在远方,比你脚步更快的,就是已经飘散的心绪,比心绪更宽广的,就是朝着更远处征程的志气。”
“你看那关长钧,不过四十而已,却掌握着数万弟子,成为寒山门新一代门主人,他有财有势,但相较于你我二人,他也可悲,他无法再去寻求蜿蜒曲折的道路,无法再去追求波澜壮阔的海洋,当然也无法去探索内心悸动的源泉,他这一生与寒山门一起生,也将与寒山门一起死。”
“你曾不解老夫为何不再与你师傅同游一次南山,因为大丈夫之志,不拘泥于情爱,不拘泥于世俗,同样也不拘泥于过往,路遇荆棘一斩快之,路遇泥潭淌过即可,生生世世无穷人,浑浑噩噩过几轮?扬鞭策马,黄沙带泥,衣袍作响,刀剑向明,一壶烈酒,一世激昂,岂不比那囚笼鸟自在?”
一番话令剑花雨醍醐灌顶、豁然开朗,逍遥自由本该是剑花雨最初追寻的道路,却不知为何被拘束一般停滞不前,是连连失利自我怀疑,还是有所牵挂不再敢于快意恩仇?
剑花雨不知答案,当然也不太重要。
“我只是担心他们,若是那些人将我师门用作要挟,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心,南山派可没你想得那么脆弱,虽然关长钧确实说得准确,论实力南山派不如白云观和万树堂,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南山派早已成了南山州的巨擘,虽说根基还是有些薄弱,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比起担心你师傅他们,不如担心担心你那位小娘子。”灯烛山人嘿嘿一笑,捂着伤口躺了下去,带着一些逗趣的意味看着剑花雨。
“什么小娘子,前辈可别乱言语,我只是看她可怜,不忍让她一人受村民风言风语罢了。”
灯烛山人丝毫不信,只是哼笑一声,转头又说:“小子,我们在此休养五日,接下来就要离开这里了。”
“去哪?”
“老夫前些日子传信给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再过几日应该就赶来了,届时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避一下,将伤势疗养痊愈,再去报仇。”
“找谁报仇?”
“先从下山团开始。”
剑花雨虽然不知为何要找下山团,不过灯烛山人应该自有打算,便不再多想,好好躺了下去,还没等换药,就沉沉睡了过去。
......
在寒山门休养五日后,一老一少便辞别了关长钧和吴望,临走时关长钧给了二人两枚令牌,说是日后遇上寒山门的产业,亮出此令牌便可得到最高通行权、最高礼遇权以及最高征用权,哪怕是要寒山门一处产业拱手相让也并非不可能。
二人推脱一番还是面不改色的收了下来,虽说是承了一个人情,但以二人的能力来说完全值得上寒山门的信任与结识。
灯烛山人领着剑花雨朝着梨花城南部而去,朝着这条向南路一直走,翻过三座山,淌过两条河,便可抵达儋州三大县城之一的沾马县。
沾马县的繁华程度比梨花城更甚,不过此地却少了些烟火气息,万里无云的天气却在街道上见不到多少人,一进城门除了雨后泥土清香气,一点酒食的味道都没寻到,让剑花雨以为到了阴曹地府。琇書蛧
“前辈,为何来这里?”
剑花雨整理了一下腰间的剑鞘,看上去神色有些憔悴,看来是赶路太急,没有好好歇息。灯烛山人倒是满面油光,这种在路上的感觉令他愉悦,也顾不得还未愈合的伤口,便拉着剑花雨走了整整五日。
“你不是想找你那小娘子吗?据老夫打听,她之前来过这里。”灯烛山人眯眼笑了笑,打趣得扫了一眼剑花雨的脸庞,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到底在哪打听的?上次你打听巨万财,害得我们还被下了套。”
“这就是秘密,老夫混迹江湖数十载,人脉可广得很,莫说你那小娘子,就是你在路上多看了哪家姑娘一眼,老夫也能打听出来。”
剑花雨不理会这老头,找了一间虚掩着大门的酒馆就要进去,却被灯烛山人及时拦住了。
“这里可不是喝酒的好地方,跟老夫去一个地方,保你喝个痛快。”灯烛山人神神秘秘的模样,让剑花雨有些狐疑,总觉得灯烛山人有些事情瞒着他,却不方便直接问出来,只好跟着他一起去了沾马县城西南角一处老旧的小屋。
小屋修建的时候便有些歪歪斜斜,门梁并不方正,像是喝醉酒一般斜立着,虽然墙壁上的木材已经有些腐烂,但小屋内却十分干净,不仅没有一粒灰尘,桌椅都摆得方方正正,与外表迥异。
剑花雨刚坐下,灯烛山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坛酒,“噔”的一声就搁到了桌子上,随后又不知从哪里寻出两具碗,将酒满了上。
“这里很安全,也算是老夫以往避难的地方。”灯烛山人先尝了尝这坛陈酿,舒服得哼了一声出来,脸上泛起笑容,看起来和农家老人别无二致。
“避难的地方?”剑花雨拿起大碗一饮而尽,长长哈出一口气来,终于是得尝酒味,让他浑身上下毛孔舒张,好不自在。
“这一路可不太平,自我们踏出寒山门那一刻,就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不过只要进了沾马县,就是进了老夫拜把兄弟的地盘,没人敢放肆。”灯烛山人呵呵一笑,将剩余的酒喝个精光,又满了上。
“哈!真是好酒,不过你怎么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们?我却是毫无知觉。”剑花雨又是一饮而尽,身体不由自主叫喊出来。
“你还太年轻,不过那人却并未下手,也算是出乎意料,按理说我们出了寒山门,便是最好下手的机会,却大开大门让我们赶回到了沾马县,真是奇怪。”
“你说这是你拜把子兄弟的地盘,是谁?难不成是县令?”剑花雨连喝两碗,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连剑都握不太稳了,只好将剑从腰间卸下,放在了桌子上。
灯烛山人摇摇头,口气不小的说到:“狗屁县令,县令算个什么?老夫那拜把子兄弟就算是去县令床上撒泡尿,县令也得叫声尿得好!”
“你这老头十句话里没几句真话,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剑花雨冷哼一声,大叫着要吃些下酒菜和点心,看样子是把这里当成酒馆了。
“明天你这小子就知道了,明天我那几个徒弟就会来这里和我们会合,等他们来了再休息一段时日,到时候老夫那兄弟再派些人手随我们一起去,把那下山团给掀了,自然也就知道是谁泄露了我们的行踪,也就有地方可查了。”灯烛山人阴恻恻一笑,将酒坛剩下的酒分作四次痛饮完,便倒在了床上。
剑花雨同样睡在了另一张床上,不过辗转反侧几次,都无法安心闭眼,这小屋虽然偏僻,但越是偏僻的地方越容易被下毒手,根本无法安心睡去,尤其是一旁灯烛山人还在呼呼大睡,更加不敢闭上眼睛。
“擒到下山团首领,便能知道是谁泄露了行踪,自然也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背后之人,不过事情会这么顺利么?”剑花雨双手枕着头颅,新买的一柄剑放在身侧,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只是他有一个直觉,下山团和须臾四杰既然并未成功得手,还会傻呆呆在仙客上居处等着他们回去报复么?
这一去要么扑个空,要么下山团必会做好一切准备打算守株待兔,不过既然有了一柄好剑,若再能休养好身子,倒是有把握去闯一闯。下山团充其量也就是万花顶一般的角色,或许头目会有些难处理,毕竟官家扫荡几次都是空手而归还会折损不少人手,没点实力做不到这一点,但剑花雨可不会将这种人物放在心里,只是草寇罢了。
不知过了几炷香的功夫,剑花雨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唇齿间都还残留有些许酒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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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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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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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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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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