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杆军此时也只剩下两百多人,能用的白杆长枪也只剩下一百多柄,可以说基本失去了战斗力,贾似道此时面容枯槁,已经喝了几天的稀饭,成都城的粮草快要断绝了。
这一日白天,蒙军已经杀入了城中,不是靠着城中百姓各家男子出来,用石块,板凳,菜刀,甚至牙齿跟蒙军死磕,当日就已城破。蒙军退去后,成都一片缟素,家家都有悲声,到处弥漫着败亡的气息。
贾似道全身披甲上了城头亲自鼓舞士气,下来后却面色惨白,回到府衙一直不怎么说话,张心阳冷眼旁观,知道这小子已经没了心气快撑不下去了。
明天估计就守不住了吧,张心阳在城头看见蒙古军营绵延数里,夜间灯火更是宛若星河,大营上方血色气息翻腾,杀意还是很旺盛。
半夜时分,张心德终于来了。
带了十几车粮草,用的还是诸葛孔明的木牛流马,稀稀拉拉十几个人,都是天师教的,却都穿着普通的江湖短打劲衫。
“师兄,我来迟了。”张心德有些惭愧的说道,看见张心阳也是憔悴了许多,心里有愧。
“来了就好,这不过你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张心阳苦笑一声,跟张心德紧紧握了握手。
“我这是跟张恒山磨了好久,他险些要废了我,教门内部分歧也很大,但主流意见还是静观其变,不可妄动。”张心德也来到城头,看向远处的蒙古大营忧心忡忡。
“反正无论是谁占了四川,都不会对你们天师教怎么样了,你们历朝历代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无可厚非。”张心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腻歪坏了,国难当头,天师教却还想着明哲保身,实在是令人齿冷。
“我带了一千柄天师神弩,两万枚弩箭,这下子咱们以前攒下的功绩点和资金全都用完啦。”张心德叹道,张心阳听说倒是很振奋,连忙安排其他天师赶紧将神弩分发下去,连夜培训士兵。
两人又说了许多话,张心德因为主张驰援成都,面前已经成为天师教的异类非主流,气的张恒山要跟他划清界限,反而老天师那边一直没有表态,只是同样约束门人,不许下山抗击元军,另外两支大祭酒趁机捞了不少好处。xǐυmь.℃òm
“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这个时候你还能来,已经很了不起了,成都人民一定会记住你。”张心阳用孟子的话安慰着沮丧羞愧的张心德。
次日,元军大举来袭,贾似道这次不敢开城门了,而是四门紧闭,仅靠城墙来防御,天师神弩这回发挥了作用,连珠箭雨将元军在城下射的是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蒙古军大骂宋军狡猾,居然还藏了这一手,天天开城门迎战,今天反而不开了,云梯台车都没准备好,丢下几百具尸体从四门仓皇退走,宋兵也无力追赶,只在城头摇旗欢呼。
阔端在大帐里铁青着脸,满以为今日就可以拿下成都,没想到又受了挫折,他的耐心也在一天天减少。
“是天师教特有的连弩,王子,你还不信我说的么。”星宿活佛缩在一旁的蒲团上沙哑的说道,面前摆着几根弩箭,两名藏女给他打着蒲扇,还点着藏香,似乎在驱赶蚊蝇。
虽然已到中秋,四川盆地的天气还是很闷热,蒙古人包括西域各部的人都不是很适应这里湿润的气候,天天有将官病倒,更不用说下面的士兵。
如今成都久攻不下,干耗了一个月,本来还可以劫掠其他地方的也停止了,军营里已经有不少流言传开,私下里质疑阔端的领军能力和谋略。
余玠那边快顶不住了,听说荆楚的宋兵还在不断开拔过来,陷入持久战的泥潭,把自己人都打光了,这绝不是阔端想要的结果。
“哼,拿不下成都,也没法找别人问罪,活佛还说这些有什么用。”阔端对天师教什么的并不在意,只是父汗窝阔台出征前叫他小心交涉即可,听说也是国师金轮法王的建议。他本人信仰长生天,对西藏佛教并不感冒,听过照办也就算了。
又攻了两天,蒙古人一无所获,除了在成都城下丢下近千具尸体,阔端气的斩了几名败退下来的百夫长泄愤,一时西域各部震动,军心动摇起来。
“明日总攻,怯薛军也给我上!”阔端看着远处的成都城,眼睛要喷出火来。
成都城内也是一片愁云惨雾,这两日虽然没开城门,但粮草已经耗尽,天师弩也只剩下几千支,蒙军似乎出动了精锐骑兵在城外虎视眈眈,也不敢派人冒险出城去回收弩箭。粮草始终是大问题,士兵这两日士气虽然高了些,但肚子已经瘪了下去,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何况是体力身心都消耗极大的战争。贾似道只能咬牙去找民间去借,去豪门大户连哄带骗带抢,都是杯水车薪,反而得罪了不少人。
贾似道没工夫跟那些豪门大户打哈哈了,许多官员来求情也没用,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的狠劲上来,甚至抄了一家,用的是通元罪名,至于真相如何也无人理会了,无所谓了,明日城破,大家一起完蛋!
“天师,明日若是事不可为,你能否护送我出城。”贾似道找来张心阳问道,几名手下已经开始在一旁打包金银珠宝等细软。
“若真是那样,我可以保你出城,不过未到最后关头,还请大人坚守一线,以千万百姓身家为重,否则大事休矣。”张心阳皱着眉头,心想小贾同学终于要崩溃了,这可大大的不妙。
“这个我当然知道,难道这些天我都白干了。。。”贾似道没好气的说道,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却见张心阳也没有什么不悦。
以身殉国是不可能的,贾似道把自己的性命看的很金贵,他自问已经对得起君王百姓了,大不了回去辞官做个富家翁,两耳不闻天下事,才不受什么昏君腐儒的鸟气。
时间的流逝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停滞,在哪个宇宙都一样,张心阳心事重重,披甲执锐小睡了一会儿,仿佛刚睡着不久,就被张心兴叫醒。
“师父,元狗攻上来了。”
张心阳来到北面城头,看见城外蒙军黑压压一片慢慢靠近,天刚蒙蒙亮,天地之间一片萧瑟肃杀之意,体内也是真气莫名流动,一直没有动静的金顶密窍跳动了几下,居然一下子冲开了。
在这当口突破了啊,张心阳不喜不忧,只觉体内真气充盈,经脉大开,忍不住提起一口真气长啸一声,低沉悠远,连绵不绝,闻者皆震撼。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宋军在城头渐渐唱起了满江红,起先稀稀拉拉,到后来已是齐声合唱。
阔端面部抖动了几下,咬牙将马鞭遥遥一指:“破城!”
几轮弩箭射完,蒙军步卒成片倒下,但没有退却只是分散开来,成都城头的箭雨变得极为稀疏,蒙古骑兵立刻上来一轮抛射,城头宋兵死伤无数。
“是怯薛军!”有老兵惊恐的大喊起来,声音未落,咽喉就中了一箭。
“注意防护,没死的,跟我下城!”张心阳拨开几只羽箭,带着张心德等人下了城楼。
“开门!”张心阳大吼道,元军有十几架云车已经靠了过来,城头肯定守不住了,那就放手一搏吧。
守门的士兵连忙打开了北门,张心阳抽出长剑,站在门口,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元军。
挥剑,再挥剑,武修文仿佛回到了老家后山那个练功密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是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真气在剑身流动,没有什么是刺不穿的。人体也好,金属也好,在剑光过后都会分离出去。
“师父!快回来!”张心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武修文回头一看,自己居然已经杀到了城外,留下了一路的断臂残肢。
“虽千万人吾往矣!”武修文微微一笑,迎着对面疾驰而来的蒙古骑兵冲了上去。
张心德,张心兴眼睛都红了,大吼一声跟着冲出城来。
“挡我者死!”武修文散开神识,瞄准元军帅旗方向冲去,锐不可当,料想阔端就在那里看着自己。
元军一阵骚动,纷纷围了过来,有的还是从城里跑出来的。
一人一剑,在元军的汪洋大海之中艰难前行。
阔端眯起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下意识看了看身边的星宿活佛,心中稍微安定。
“挡住他!挡住他!”阔端身边的千夫长大喊几声,每喊一声,都有一队骑兵冲了过去。
武修文已经跟血人一般,浑身都是鲜血肉沫,也不知道都是谁的,真气渐渐有些匮乏,力量在体内渐渐消失。
眼前的元军仍然无边无际,仿佛一堵叹息之墙,预示着武修文这段奇妙旅程已经走到了尽头。
要死了么。武修文的剑气渐渐散去,腰间被戳了一枪,反手一剑削去那名元兵的头颅。
钻心的疼痛,武修文捂住伤口,单手挥剑,继续朝阔端走去。
“心阳!用神雷!”张心德等人被元军团团包围过不来,立刻大喊起来。
“嘿!好嘞!”武修文不顾伤口血如泉涌,双手一搓,将五雷神符捏在手中。
“无量道尊在上,赐我五雷正法,诛邪卫道,千军辟易!”武修文在心中默念祷词,真气灌注于神符之中。
“不好!”星宿活佛坐在一匹骆驼上,似乎感应到什么,只觉天地异变,浑身一阵微麻,命令一个喇嘛牵着阔端的马头掉头就走,没走两步,身后响起一声惊天炸雷。
鹤鸣山上,天师祖殿之内,老天师微微睁开眼皮,遥遥看向成都方向。
“神雷降世,大局未定,恒山,你莫要为难心德这孩子了。”老天师叹口气说道。
“是。”张恒远半跪在地答道。
纵使武修文早就张口闭气,耳蜗还是有些嗡鸣,拿着神符的手掌也几乎失去了知觉。
面前一个巨大的深坑,十几名蒙古骑兵连人带马横七竖八的倒在坑内,冒着缕缕青烟。
看见阔端的帅旗向远方移动,武修文提起残余真气,一跃而起,跳过十几名还在原地懵圈打转的骑兵,抢过一匹刚刚挣扎从地上站起的骏马骑了上去,高举神符继续追击。
一群拿着长矛的元军步卒呼喝着围了过来,早已力竭的武修文抬手又是一记神雷,电光雷鸣过后,自己连人带马也被震翻在地。
第二发神雷过后,元军尽管被震倒几十个,有数人口鼻流血浑身焦黑眼见是活不成了,但依然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武修文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马儿已经被震死,自己五脏翻腾也不好受,喉头一甜吐了口鲜血。
“挡我者死!”武修文见面前人又围了过来,阔端的帅旗越来越远,咬牙怒吼,再次举起神符,金光闪烁,围过来的人都不由后退了几步。
张心德,张心兴被茫茫多的元军挡住,幸亏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武修文身上,慢慢被逼回城内。
其他几名一起冲杀出去的天师道人已经被吞没在刀枪的丛林之中。
一名老兵想要关闭城门,被张心兴刺翻一名元兵后狠狠瞪了一眼不敢动了。
张心德剑刃已经翻卷,靠着城门不停喘息,连抬剑的力气都快没了。
“败了么。”骑在马上的贾似道已经到了南门,听见两声炸雷之后北边似乎没了动静。
好安静啊,天地仿佛都要静止了,贾似道连心跳都快停止了。
“大人,大人!援军来了!”一名小卒飞也似的从北边街道跑来。
“什么?什么援军?!哪来的,多少人?”贾似道的心跳加快,莫非余玠终于来了么。
“不知道,小的在西门城头看见,大概有一两万人,都是骑兵,看旗号服色好像是大理的。”小卒答道。
“大理?!”贾似道有些难以置信,大理国怎么会派兵过来?
“杀呀!”武三通全身重甲,手持宣花斧一马当先,率众掩杀过去,元军猝不及防,四散奔逃。
“三通!穷寇莫追!回成都找修文是正经。”朱子柳骑在马上,同样砍杀不断,扯着嗓子冲武三通大喊。
“不把元狗杀败不行!修文那个小混蛋命大着呢,不用担心!”武三通杀的兴起,策马狂奔而去。
金国降将汪世显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是两声惊天巨雷,电光如龙,军心浮动,接下来从西边来了数万骑兵,元军狼狈溃逃,就这么败了?
阔端已经跑了,汪世显看着近在咫尺的成都城有些恍惚失神,隐约看见一名少年骑马奔向自己。
一枪入喉,张心兴将汪世显从马上刺翻在地,随即跳下马,抽出腰间长刀。
“。。。”汪世显躺在地上捂住咽喉,鲜血从指缝之中喷涌而出,视线模糊的看着张心兴。
“狗才,还认得我么,小爷我是完颜兴啊。”张心兴一刀斩落。
张心德在战场上找到张心阳的时候,他已经昏迷过去,手里还捏着那块神符,连忙把神符收起,将张心阳抱于马上。
“不要透露我的身份。”张心阳在马上醒了一会儿,握着张心德的手说道。
“我知道。”张心德双目通红,用力的点点头。
是夜,成都城大放烟火,彻夜通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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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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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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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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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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