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新月玩味地瞅着他,但笑不语。
李瀚泽也明了她的意思,说,“明水县庆阳酒楼的夜间烧烤。”
“在整个同许府都出了名的。”
“当时我便叫人弄来的图纸。”
“想着什么时候,也自己弄一个出来试试。”
聪明人聊天,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李瀚泽那时候显然是格外留意过凌新月的一举一动。
不然,庆阳酒楼老板把商业机密瞒的那般严实。
外人又怎会知道烤炉的真正出处呢?
时过境迁,今时不同往日。
凌新月只是点到为止,大家心知肚明。
并未打算纠缠在此事不放。
她连着吃了几串肉,觉得站在炭炉边有些热,后退两步说:
“这大热天的,你跑来我家,亲力亲为地给大家烤肉。”
“还真有些叫人看不明白。”
李瀚泽边给烤肉翻面,说,“你是不是觉得,堂堂战王府连个烤肉厨子都请不起,还得我自己来?”
凌新月颔首,“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再怎么样你也是个王爷么。”
“从小应该都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吧。”
她偏着头,又仔细看了会儿他烧烤的动作,评论道:
“而且你这烤肉技术不一般,绝不像是新手上阵。”
李瀚泽轻笑一声,“前一半你说错了。”
“无论是皇家子孙,还是那些世家子弟,无一不得分个三六九等。”m.χIùmЬ.CǒM
“不是谁都能过上吃穿不愁、无忧无虑的日子。”
凌新月不由看向他。
从那张平静的侧脸,她看不出任何从前遭遇过不公对待的痕迹。
为了不被他察觉,她很快收起揣测之意思,轻松道:
“嗯,说的有道理。”
“越是那种高门大户,规矩越多。”
“虽是父母亲族,但大家的心未必能相互亲近。”
李瀚泽没有否认,说,“不过,方才的话,后一半你说对了。”
“说对了吗?”凌新月笑道,
“看来你做烧烤还真有一手。”
“难怪肯到我家来,这是不怕露怯了?”
李瀚泽说,“流落野外的时候,烧熟的动物肉是最安全的食物。”
“次数多了,总要学着自力更生。”
“也就练出来了。”
凌新月试探着问,“你是说……在西北的时候?”
李瀚泽扭头望着她,眸中漾起淡淡的笑。
“初到西北的时候,同袍们第一次吃到我烤的鹿肉。”
“都惊为天物,说比营中伙夫的手艺高出百倍。”
凌新月心头一动。
初到西北的时候?
那也就是说,他还在京城做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多次流落野外。
还因此学会了一手绝佳的烤肉本事?
这个人从幼年到少年时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面对李瀚泽的目光,凌新月压下疑思,掩饰道:
“吃了几串有点想喝点什么了。”
“我去弄个水果茶来。”
张意见状起身跟上,“娘,要做啥我来帮忙。”
到了掌灯时分,烤肉饭局也到了尾声。
烤肉炉已经熄灭,余烟袅袅。
孩子们都吃的撑了,说要消消食,跑到门外玩耍。
凌新月和李瀚泽一人一把小凳子坐在柿子树下。
听着外面的奔跑笑闹声,凌新月笑了笑,伸手从盆里捞起两只桃子。
随手把其中一个递给李瀚泽。
硕大的水蜜桃,颜色粉白相间,肉质甜嫩。
在井水里泡透了,咬下去,软糯的桃肉破开,满口充斥着清凉香甜的汁水。
李瀚泽不禁“嗯”了一声,“好吃。”
凌新月吃着桃子,笑道,“正宗的蜜桃,全都熟到了。”
“比起脆桃子,我还是更爱吃这种软桃。”
李瀚泽说,“这好办,周启哲在城外的庄子有不少桃树。”
“每年都会送桃子进战王府。”
“你既爱吃,我让人直接送两筐到你这儿来。”
凌新月道,“原来是周公子的产业啊。”
“你们俩还真是不分彼此的要好。”
李瀚泽扬眉,眼神透着古怪。
凌新月知道他想什么,正色澄清,“我可没多想啊。”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们俩不是一对儿。”
听到“一对儿”,李瀚泽额角的筋络剧烈收缩了一下。
他看了眼门口,叹气道,“这种话你完全可以不说出来。”
“你有没有发现,你家那四个孩子。”
“如今说话做事几乎都与你如出一辙了?”
凌新月理所当然道,“孩子随娘,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用你说我都知道。”
“他们做事靠谱,勇敢善良有担当,这都随我了。”
李瀚泽沉默。
他的意思,好像并不是在夸她吧。
“那两个孩子,我怎么看他们并不像明水县人?”
凌新月早知这事儿哄哄别人还行。
却瞒不过李瀚泽这个在明水县生活过数年的人。
她也不做徒劳挣扎,笑笑说,“嗯,他们是受灾流民的孩子。”
李瀚泽抬头,原本放松的神色蓦地变得肃然。
“你说的是莫非是清水县?”
凌新也有些惊讶,“京城没有半点风声,你怎知道的如此清楚?”
朝廷工部主管赈灾治水。
李瀚泽手伸不到那么长,故而对民生这块的了解相对有限。
但此刻看凌新月如此态度。
他便知,一些极小范围的传言的确不是空穴来风了。
李瀚泽手掌攥起,神情有些懊恼。
“怪我,最近忙着其他事,听见这方面的风声也没太在意。”
“既然已经有流民出现在京城。”
“那说明情况远比上报朝廷的严重的多。”
凌新月如实说,“我也是那两个孩子说的。”
“这次洪水,清水县周边各县都有不同程度受灾。”
“只有清水县情况最为严重。”
“清水县的难民北上,逃到京城,可……”
李瀚泽眼中泛起冷意,“你不说我都知道。”
“眼不见为净,不闻百姓哭嚎为安。”
“这是某些人一贯的做法。”
凌新月低头默了默,说,“所以我庇护了这两个孩子。”
“对外谎称是老家来的。”
“他们俩跟爹娘走散了,若是再被赶出京城。”
“没吃没喝没住的地方,就只能等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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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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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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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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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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