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也忘了考虑其他的可能。
暂且不管男孩所说的“没了”，究竟是哪一重含义。
凌新月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家里还有个什么人？”
男孩低下头沉默不语。
凌新月也不着急，坦诚道，“昨日你把馒头和绿豆汤都留下一半。”
“今日又拿了两个包子。”
“所以我猜测你还有个亲人。”
她又看向他手中捏着的包子，“从昨晚到现在，就这么点食物。”
“两个人对半分，就算是小孩子应该也吃不饱吧。”
男孩咬着嘴唇，脑袋偏向一边去，摆明了不想回答。
然而他的肚子却不听指挥地“咕噜”一声，叫的十分响亮。
凌新月玩味地瞅着小男孩，笑了，“看来你的肚子很诚实。”
男孩涨红了脸。
他瞥了凌新月一眼，又飞快转开目光，“昨天的事，我很感谢你。”
“欠你的四文钱我都记下了，等以后我赚了钱，一定还你。”
凌新月挑眉，“哦，你还我钱？拿什么还？”
“但凡你能有点办法，还至于去偷食物吗？”
男孩小脸一白，却坚持着说，“我可以去找活儿干。”
“我已经在找了，等拿到工钱就还你！”
凌新月觑着他，颇有些意味地说，“且不说你这么小，有没有人肯雇你。”
“我就是好奇，你每次都只偷那么一点儿。”
“吃了顶多也就是维持饿不死的程度。”
“既然偷了，怎么不多偷点儿啊？或者，干脆偷钱也可以？”
男孩明显感觉受到了冒犯，他紧紧捏着两个小拳头。
牙齿把嘴唇咬出了深深的痕迹。
突然他抬头等着凌新月，满眼悲愤地吼道，“我才不要去偷！”
“我才不要当小偷！”
“是我看错你了，你跟他们都是一样的！”
他一下撞开凌新月，向前跑了两步。
拉开距离，才回头对她说，“以后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给的臭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凌新月眼神不由软了软。
这孩子果然不坏。
不想做小偷，却又实在饿得不行。
只能突破自己的心理底线，去偷那么一点点食物。
每次也不拿太多，只是一点勉强能垫饥的份量。
眼看男孩又要跑掉，凌新月这回有经验了。
提前一个瞬步到他身后，一把拎住了他的后脖领子。
“别跑啊，我还有话没跟你说完呢！”
男孩挣脱不得，只能手舞足蹈地扑腾。
“你放开我！我没什么跟你说的！”
凌新月道，“刚才说你是小偷，我跟你道歉。”
男孩安静了一瞬。
凌新月接着说，“我知道你和另外一个人都饿着肚子。”
“正好中午我自己也要吃饭，不如我先带你们吃顿饱饭。”
“有什么事，咱们边吃边聊？”
男孩后背一耸，忽然挣扎地更加激烈了。
“你放开！放开我！”
“你们要抓，抓我一个就行了，休想从我嘴里套话！”
“又想连锅端，把我们全赶出去是吧？”
凌新月隐约想到了什么，皱眉道，“你说谁要抓你。”
“又是谁要把你赶出去？”
男孩怒气冲冲，犹如一头刚掉进陷阱的小兽。
“你别装了！你们肯定都是一伙的。”
“落到你手里算我蠢。”
“要怎样随你的便！”
凌新月悠悠叹了口气。
小伙子还挺有骨气嘛。
经过刚才的风波之后，路人也没谁在留意这边。
凌新月干脆堂而皇之地把小家伙拎进了梦幽兰。
“你每次只拿一点食物，怎么也不肯多拿。”
“原因是你并不贪心。”
“你对那些被你偷走食物的人，原也心有悔愧。”
“你只是不想饿死，更不想另外一个人饿死罢了。”
“所以，纵使你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却还是去偷了食物。”
寥寥几句话，迅速组成了一把钥匙。
直戳中了男孩紧闭的心门。
毕竟是个孩子，他的心，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坚强。
知道自己无法从这个人手中逃脱。
他挣扎的没有那么剧烈了，却还是死死咬紧牙关不吭声。
凌新月不慌不忙道，“那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你就这么被我给抓了。”
“那个人永远等不到你，他会怎么样呢？”
男孩猛地瞠目。
原本已经放弃反抗的意志力又再次暴涨。
他疯狂地踢打挣扎，“放开我！我要去找妹妹！”
当然，他每一下的踢打只能落在空气中。
凌新月却在这时轻轻地放开了他。
男孩重获自由，愣了一下，就往门口冲去。
凌新月也不追，只在他身后说，“你也应该能想明白。”
“如果再这样下去，你跟你的家里人就算不被赶走。”
“每日吃不饱饭，居无定所，还要担惊受怕。”
“你确定让他跟你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吗？”
男孩的脚步渐渐地放慢了，他停止了奔跑。
凌新月此刻心头也沉甸甸，像是压着块石头。
让她不得不呼出一口闷气，拿出了最后的激将法：
“你们两个小孩子一直躲躲藏藏。”
“就算不饿死，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万一你出来找吃的被抓走，留下他一人能不能活下去？”
“你既然逞英雄，打定主意要保护一个人，就该想清楚。”
“自己能不能做到！”
凌新月心中暗暗叫苦。
虽然明知不该对一个小孩子这般严苛。
但她这也是没办法了不是？
还好，这一招总算是没白费。
男孩在门槛前停住了脚步。
短暂的静默过后，他转过身来面对凌新月：
“你……真的是好人？”
凌新月摊手，“我说我是好人，你就能相信么？”
“不过，你应该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帮你的人了。”
“我要是你，横竖走投无路了，也会选择赌一把。”
男孩内心挣扎，手里的包子几乎都快捏碎了。
凌新月拽过椅子坐下，端起茶杯，等着小家伙自己做出决定。
终于，男孩开口了，“有啥想问的，你说吧。”
凌新月抬眸，“好，先说，叫什么名字？”
男孩道，“林子瑞，祥瑞之兆的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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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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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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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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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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