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皇太后算是寿终正寝,悲伤的氛围倒是没有蔓延的多厉害。
更令江家人提心吊胆的,是这个时节,江太傅病了。
入了秋后,帝都城接连下了两场雨,江太傅略感风寒。
皇太后入陵这日,江太傅协助长公主主持国丧大局。
第二日晨起,便发了热。
他已过古稀之年,这一病,不止江家上上下下提心吊胆,就是朝内上下听闻此事,都甚为惊慌。
要知道,啟帝登基以来,虽是有长公主垂帘听政,但朝中大事,长公主大多离不开与江太傅商议,江太傅的一句话,可左右朝堂局势和大召国事。
说他是大召国的心脉,也不足为过。
虽然也有人替江太傅年事已高担忧过,但他有一日真的病倒了,众人既茫然无措又彷徨不安。
长公主与镇国王第一时间到江府探病,江逢时父子交代箫平笙,在鼎延院里呆了一整日。
这一日,江幸玖在四海院里坐立不安熬到天黑,才等江逢时和箫平笙回来。
夫妻俩留在四海院用膳,摆膳的当,江逢时沉声复述了近几日的安排。
“大郎身为帝师,这个时节更是得日日入宫给圣上授课,他祖父一病倒,压在他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二郎么,他媳妇儿有了身孕,又正在坐胎,翰林院那边,倒是可以先请了假。”
“三郎管着兵部,能抽出空来自然好,倒也不能强求。”
“倒是平笙,手头没什么事,故而,最近这几日,就由我,二郎,和平笙轮流守着父亲。”
说到这儿,江逢时看了眼江幸玖,温声叮嘱,“你大着肚子,能照顾好自己和稳哥儿就够了,就少回来添乱吧,这边有你母亲和大嫂帮衬着,足够了。”
江幸玖张了张嘴,黛眉轻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用过晚膳,江幸玖跟着箫平笙回府。
她心不在焉,满眼忧虑,箫平笙自是看在眼里。
洗漱过,他屏退了伺候的人,将内室的门关上,折回床榻边,蹲在江幸玖面前,握住她的手。
“只是风寒发热,老孔每日守在鼎延院呢,会好起来的。”
江幸玖静静与他对视,对上他清冽柔和的眸子,窝在心口的那口气叹了出来。
“我知道大家都会尽力而为,只是祖父他年事已高,生老病死…由不得我不担心。”
“箫郎,你说,若是祖父不管那些朝政大事,不劳心劳力批阅奏折,是不是也不会这样病倒?”
“他原本就早该颐养天年,若非先帝临终托孤…”
她有些语无伦次,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眼底的惶然无措也掩不住。
“玖娘,别怕。”
箫平笙低低轻轻打断她,起身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下抚着她脊背。
“会好起来的,我向你保证,好嘛?”
江幸玖将脸埋在他怀里,也不知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只轻轻点了点头。
翌日起,按照江逢时的安排,几人日夜轮值,开始轮流在鼎延院侍药。
聂先生抵达帝都城时,箫平笙派了箫胡去接应他。
知道他最近没空,聂先生也没有擅自到定国府来见江幸玖,而且先回了定安寺暂住。
这倒是令江幸玖松了口气。
这几日里,长公主为了让江太傅好好安养,便派了苏刃玦来,将鼎延院书房里罗列的一堆奏折都取回宫去,与江昀律和苏刃玦三人一同商议裁决。
饶是如此,还是有一些拿不定主意,便由江昀律带回江府,言简意赅的复述给江太傅听,请他做主。
这晚,轮到箫平笙值夜。
伺候江太傅用了药,洗漱过,安置下,箫平笙起身要回到床边的矮榻去。琇書蛧
“白日里睡多了,这会儿还早,你搬个凳子过来,陪我说说话。”
江太傅合着眼,侧躺在床上,语声温缓含笑,叮嘱了他一句。
箫平笙看了看他,也没出声,便转身搬了张绣凳,依言坐在了床边,双手搭在膝头,浅笑问他。
“祖父想说什么?”
江太傅默了默,浅叹口气,徐徐道。
“我最近一直在琢磨着,先帝当初留下的那道旨意,长公主会收在何处。”
箫平笙眼底的笑意微敛,眼睫眨了眨,轻声接话。
“不重要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北关也再无战事,那道旨意束缚不了我的,您不必为此费心。”
江太傅闻言笑了两声,“不是我有私心啊,兴许是人老了,总是想要在临走之前,替儿孙打算好一切…”
箫平笙蹙眉,“祖父,您这两日已经好转,按时服药静心休养,很快会好的。”
江太傅被他打断,不由笑着睁开眼。
“我没说现在就会走,话赶到这里罢了。”
“平笙,那道旨意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作用了,但有朝一日它若真的用来牵制你,还是很棘手的。倘若我不在了,你再被囚到北关去,江家的根基就没那么牢固了。”
“那道先帝要你前往北关,无召不得回帝都的意旨,必须得找出来,毁了它。”
“我要你安安稳稳的,和你大郎一起相辅相成,撑起江家和箫家的担子。”
箫平笙眸光深邃,默默听着。
江太傅顿了顿,沉声道。
“我想了想,这东西左不过在三处,皇城,长公主府,镇国王府。”
“皇城内,无疑是御书房,昭和殿,等等长公主会常呆的地方。”
“你已经闲赋在府中大半年的光景,趁她并不关注你的时候动手,神不知鬼不觉,最好不过。”
“我知道了,祖父。”
等江太傅睡下,箫平笙起身踱步离开内室,抬眼就瞧见揣着几本奏折,杵在里屋门边的江昀律。
两人对上眼,江昀律揣着手牵了牵唇,示意他跟出来。
到了廊下,江昀律面朝着月光皎洁的庭院,低低叹了口气。
“我从不知道,先帝还留了这样一道旨意。”
箫平笙负着手,不甚在意的扯了扯唇。
“原本也没什么,不过是因着之前齐国公父子还活着,我当初违背先帝的旨意助他们瞒天过海死里逃生,这事到底是欺君罔上,长公主不可能不介怀,想来也觉得我胆大包天,对我存了几分警惕,这份圣旨她定然也就看重了。”
“抓人把柄嘛,尤其是权臣的把柄,不会嫌少的。”
江昀律感叹了一声,接着拍了拍他的肩。
“近日我会在御书房和昭和殿多加留意,你先别轻举妄动。”
箫平笙点了点头。
说是不轻举妄动,今夜江太傅这番话,到底是让他对这事又上了心。
左右想了想,还是觉得长公主会将圣旨,藏在她身边的几率大。
第二日夜里,便派了箫胡带了几个暗卫,潜入公主府去搜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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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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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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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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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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